要是十年前,打死黄得功都不相信,自己还会以一个殖民地总督的身份,在口口相传的蛮荒外域去指挥一场水陆交加的复杂战争。
以前只要壮着胆子鼓起勇气向敌阵里钻,盯着对面官儿最大的打就行,如今,这战争的形式已经越来越脱离了黄得功印象中的战争。
莫非真的老了吗?
坐在遮阳伞下的白桌子前,吹着海风,黄得功沉吟着端起了陶瓷杯子,把杯里苦涩却醇香的漆黑液体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进去,然后用餐巾纸悠闲地擦擦嘴,这才真像个老公公那样慢悠悠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可他这主帅已经享用完今天咖啡,又晃悠着去办公了,他的女参谋官,精明干练的辽东军娘谷莫衣,却依旧是石化了那样,一双明亮硕大的眸子瞪得滚圆,震撼的向下眺望着。
到也不怪她,毕竟人这一辈子,大早上起来一睁眼,就能看到数以百计的风帆战列舰晾着炮,气势汹汹的指着自己脑门,这样的机会实在是没几次。
荷,法,西,葡,威,外加个莫卧儿帝国,足足六个国家组成的联合舰队,已经封堵在了马尼拉湾之外,密密麻麻的战舰把海面都遮盖住了一层,海风吹过,各色的国旗被海风吹拂的烈烈漂浮着,摇晃的桅杆密密麻麻的犹如森林,实在是太壮观了。
而此时,往日里热闹的国际港马尼拉港却是空寂的像过春节时候的大街那样,大大小小的商船不见踪影,甚至哪怕本来驻守在这里的东印度公司一支护航舰队也不见了踪影,仅仅剩下隶属于总督府的吕宋号,平海号两条炮舰孤零零的横在水泥做的港口边沿。
虽然陈川的情报终究没有来得及抵达,可马尼拉殖民地如此重要,大明毕竟还是有着一套预警机构,在荷兰舰队率先气势汹汹的掠过婆罗洲岛东时候,马尼拉就已经得到了预警,提前先将商船,不能战斗的妇孺贫民向后疏散去。
这儿只剩下马尼拉驻防军团以及有着足够勇气来拱卫自己家园的一万多壮丁平民,去面对至少四倍于自己的联合舰队大军。
就算是前天晚上军事会议的亲自经历者,今个谷莫衣看着对方偌大的军容,依旧有被吓到的感觉,直到自己手里咖啡都凉了半边,这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猛地一口灌下去半杯,这才急急匆匆的奔跑上了楼。
山下,阶梯一样的马尼拉城,叮叮咣咣的铜钟早已经响起来一片。
相比于女人的震惊,一团团率陈兴华就亢奋的多了,他的位置也比圣菲利普堡上的谷莫衣靠前的多,在马尼拉湾外口那一片,已经被大明修缮一新的桥头堡高大的城墙上,直面着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西方联军,他是兴奋的一拳头一拳头砸在了冰凉结实的守堡大炮上。
再有两个月,他在马尼拉兵团的服役期就到满了,他将被调离这片新开拓充满希望的土地,回京师述职,按照他以往的功绩,不退役的话,担当个兵团长是绰绰有余了,如果要是去最北方的暴风集团军,担任军团级别的指挥参谋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也是他悲哀的地方,南下各兵团的职位都排的满满的,大明一统江山之战他是没机会参加了,实职兵团长或者军团参谋军官已经是他这辈子成就的巅峰,如果按照别人的生命轨迹,他将在这两个职位之间干到五十岁退居二线,预备役再混十年,混到六十岁强制退役,然后拿着丰厚的退休金,钓钓鱼,喝喝酒,泡泡温泉打打牌。
这对普通人再惬意不过的生活,对于他来说,却少了几分的激情。
这个时候,西方联军组团杀到他面前了!
也许这辈子最巅峰一战就在眼前了,因为亢奋,拳头都砸的有些通红,他是亢奋的低声咆哮着。
“狗蛮子,来吧!”
不过罗马有一句军事谚语,海战可以毁了你的一整天!说的就是海上战争的漫长枯燥,陈兴华热血沸腾的等待中,像一辆辆停在停车场的汽车那样排好了阵列,这些西方联军却并没有进攻,反倒是个穿着牧师白袍子,拿着十字架的神棍率先划着小船到了前岛的边缘。
这年头,随着大明的兴起,汉语也跟后世那样水涨船高,学的西方佬也多了起来,跟在牧师的身边,戴着瓜皮帽穿着书生长袍却是棕发蓝眼的家伙扯着公鸭嗓叫嚷起来。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荷兰使者芭提阿主教墨菲斯大人奉命拜见贵军将主黄大人。”
柯特是商人,推动这场战争的也是一群大商人,一切行动自然都以利益为基准,战争的代价太高昂,如果能靠嘴解决的,自然不愿意轻易动刀子,况且西班牙人屠杀明人之后,遭遇的血腥报复也是个前车之鉴,这第一手,他居然打出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牌来。
位于圣菲利普堡新修的三层堡垒小楼中,总督办公室的大门被咯吱一声打开,有些不安,谷莫衣迈着笔挺的长筒军靴,将人领了进来。
“都督,荷蛮的使节到了。”
“哦。”
这个节骨眼上,黄得功居然还在看书,放下手头阿城军事学院编写的吉林乌拉一战实地战稿,又摘下了眼镜,黄得功这才抬起头来。
“贵使有何贵干,说吧。”
“上帝是仁慈的,你们东方也有上天有好生之德之说,上帝的子民也是文明人,所以我作为上帝的仆人,带来了柯特阁下的一个提议。”
明显有备而来,上天有好生之德都被这白袍“甘道夫”说的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