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走到床前,小声叫宁霏:“小姐?……小姐?”

她叫了好几声,床上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只是被子里鼓出来的那一团在隐约颤动着。

紫菀轻轻揭开被子,蜷在下面的宁霏没有醒过来,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睫毛剧烈地抖动着,脸上身上全是冷汗,额头和鬓角的碎发都被打湿了。

“小姐?”

紫菀加大声音,小心地推了推宁霏,宁霏这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紫菀微微一震。那一瞬间,她仿佛在宁霏的瞳眸中看到了无数犹如巨浪狂潮一般汹涌呼啸而来的情绪,但下一瞬间,却又什么都消失了。只有一副像是刚刚从噩梦中醒过来的惊吓模样,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从在庄子上开始,紫菀就总有种感觉,她们看到的眼前的这个小姐,并不是真正的小姐,有着太多她们不知道的秘密。

“小姐,你是做噩梦了?”

“对啊,刚才做了个好可怕的梦。”宁霏一脸心有余悸,抚着胸口,“哎……吓死我了。”

紫菀扶她起来:“小姐,您这个习惯得改改,不能再这么蜷缩着睡觉了,不但睡不好,也会影响长身体的。”

宁霏笑笑:“说得是,我一定尽量改。”

她当然知道缩着睡觉对身体不好。但前世被关在黑牢中的时候,她双手双脚上带着镣铐锁链整整两年,无论在什么样的折磨下,只能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地承受,想要稍微缩一下身子都不可能。

蜷缩着身子,是人在下意识里最有安全感的姿势。她梦见前世里那些比噩梦更加可怕百倍的过往时,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把身子缩成一团。

这不是习惯,而是刻骨铭心的阴影。

……

卯时三刻,已经整装完毕的宁霏带着紫菀,和安国公府的几位小姐一起去了应天书院。

宁雪作为嫡女,向来是自己带着丫鬟白梅乘坐一辆马车,剩下的四个庶女,就只能两两各自挤一辆。

跟宁霏坐一辆马车的,是大小姐宁霜。宁霜在府里一向八面玲珑,对谁都是笑脸相迎,跟几个姐妹也是表现得亲亲热热的。一路上跟宁霏有说有笑,扯些不着边际的闲话,但几乎没怎么跟她提书院的事情。

应天书院不愧是大元王朝最大的官学,足有五进院落,规模宏大,占地广阔。到了书院门口,就见到里面一层层的大门牌楼、重重叠叠的庭院和建筑,飞檐高翘,深色的琉璃瓦在初阳下闪烁着沉静的光芒,颇有庄严肃然的气象。

女学的规模相对男学来说要小许多,设在应天书院西侧,院落独立出来,跟男学完全分开,中间以围墙相隔。

到了女学,宁霏作为新进来的学子,先习的课程。

女学设有礼、乐、书、数、画、棋、舞、女红、诗词、骑射十门课程,要求进来的贵女至少要报其中六门。

报名的是一位女官,给宁霏建议:“宁六小姐可以选择一些自己喜欢或者弱项的课程,这十门里面,报名礼、乐、书、画、舞、诗词和女红这七门的女学子是最多的。”

礼仪是基本,几乎每个贵女都会选,女红刺绣也是女子必须会的。乐、书、画、舞、诗赋这些容易表演,贵女们学才艺,最重要的就是能在宴席聚会上展露给众人看,自然优先选这些。

至于棋,女子学的较少,算学术数也只需要学个基本的,以后能算账管家即可。骑射更是只有武官世家出身的将门女子会真正去学,大部分贵女还是觉得骑射太过粗野,有损名门闺秀的文雅形象。女子又不用去打仗,即便要学,学会骑马也就够了。

宁霏扫了一眼那些课程的单子,道:“我想十门全报。”

女官有些诧异地望了宁霏一眼。女学里几乎没有十门全报的贵女,除了因为棋、数、骑射三项冷门以外,所有课程都安排进去,会紧凑得毫无间隙,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太过辛苦。

“你确定?报了就必须去上课,书院是不允许无故缺课的。”

宁霏点点头:“确定。”

女官给宁霏登记了名字,让她先去丹青堂,现在是国画这一门课程正在上课的时间。

学画的贵女很多,丹青堂偌大的正厅里已经有了二十多人,每人面前一张画案,案上书院提供的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为防学子们养成虚荣攀比的不正之风,无心向学,书院提倡简朴,无论男学女学,每个学子只能携带一名书童或者丫鬟进书院,穿的衣服只能是书院指定的几种普通衣料,头上戴的首饰不得超过两件。

但女子的爱美和炫耀之心是拦不住的,就这两件首饰,千金贵女们也是费尽心思,挑着最贵重最漂亮的来戴。一走进丹青堂,还是满眼的珠光宝气。

教画的是个姓黎的女夫子,大约三十来岁,容貌清雅,气质温和。见宁霏带着紫菀进来,朝最后排的一张画案指了指:“宁六小姐,你就和安国公府的几位小姐一起,坐那边吧。”

贵女们一听到宁六小姐这个称呼,纷纷低声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宁六小姐?就是毒害嫡姐,被送到庄子上的那个庶女?……”

“不过后来好像又听说那是宁五小姐陷害她……”

“不管怎样,在庄子上待了那么久,礼数学问肯定差得很,粗俗鄙陋,也好意思厚着脸皮进应天书院?……”

宁霏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从从容容地在自己的那张画案前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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