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郑重其事，杨坚没再推辞，“我暂且替你保管，随时可以取回。”/p
手指捏住长命锁，触到她柔软温暖的掌心。有种莫名的情愫爬上心间，杨坚神色一动，手指停留片刻，想去握她的手，伽罗却已迅收回手掌。/p
“宝物托付明主，伽罗可以放心了。”她双手交叠在膝盖，笑着吁了口气，如是说。/p
杨坚一怔，忽然从她的语气中，品啧出另一种味道。/p
有个模糊的念头浮上脑海，却被她的笑容吸引，未及深思。/p
两人对视片刻。/p
伽罗笑意盈盈，站起身来，“长命锁的事既已查清禀明，外祖母的事已经算是办完了。听说太上皇没治高家女眷的罪，外祖母又上了年纪，不爱拘束，住在南熏殿多有不便。殿下能否容她出宫，自行安置？”/p
“当然。”杨坚本就无意扣押谭氏，“她想去哪里？”/p
“外祖母在京城有一处寓所可以落脚，她应当想清清静静住在那里。”/p
“孤身在京城多有不便，我派个人过去照看？”/p
伽罗忙道：“殿下不必费心。表哥已安排过了。”/p
这苏威还真是见缝插针。杨坚没计较，站起身来，抚平衣衫。/p
长命锁的事有了着落，交割清楚，谭氏也将离宫而去……杨坚忽然抓住了方才那一闪而逝的念头——“她出宫了，你呢，如何打算？”/p
“我……先住着，想清楚了再决定去留。”伽罗留些转圜的余地。/p
杨坚暗自松了口气，“明日我叫苏威过去，送老夫人出宫。父皇那边我已约定，不会再去南熏殿打搅，你可以放心住着。”/p
“多谢殿下。”伽罗含糊，“外祖母应当在等我，伽罗先告退。”/p
说罢，行礼而出。/p
杨坚送她至门口，外头有侍女执伞等候，陪着她步入雨幕，很快消失在拐角。/p
他站了片刻，不急着传膳掌灯，握着那枚长命锁步入内室，踱步至榻边，手指落在那盈盈欲飞的蝴蝶上。这内室几乎成了他日常起居之处，虽器物名贵，却甚少装饰，满目冷硬暗沉中，有了这蝴蝶装点，平添暖意。/p
杨坚很喜欢它，睡前瞧一眼，醒时瞧一眼，仿佛能驱散昔年阴霾，化解心底寒冰。/p
如今，她亲手绘就的蝴蝶，她最为珍视的长命锁，都到了他手中。/p
他为何却觉得，她仿佛在离他越来越远？/p
翌日前晌, 伽罗征得杨坚允准, 陪着谭氏在建章宫大致走了一圈, 将朗润园和清思园看过，算是不辜负谭氏住在建章宫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p
回到南熏殿时, 华裳已将谭氏来时带的几样东西装入包裹。/p
来时孑然一身，唯有拐杖在手中相伴，待离去时，也没添半点东西。/p
将近晌午时分, 苏威果然如约而来。/p
他今日奉命来送谭氏，不是以建章宫卫官的身份, 而是以伽罗表哥、高家故交的身份。惯常的墨青衣衫修长磊落，锦衣玉冠, 博带缓袍, 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模样。/p
他的父亲杜季辅是吏部员外郎，早年还曾居于侍郎之位，后因犯了些小事，降级留用。在满京城的达官贵人中, 员外郎算不算多高的官，却也是个清贵差事。苏威自幼长于京城, 从他母亲那里承了副不错的皮相, 被送去从军之前，也曾是锦衣玉面的郎君, 后来风沙历练，将那张白脸晒黑, 柔和的轮廓变得刚硬，就再也当不起玉面二字。/p
此刻他倚门而立，面带笑意，负手于背，蓦然就叫伽罗想起四五年前的样子。/p
那时候她刚失了慈母，住在武安侯府中，被傅老夫人和老太爷厌弃，过得很不如意。父亲很疼爱她，固然时常带她到街市郊外散心，到底没有同龄玩伴。/p
苏威那时候十三四岁，正是顽劣不堪，人嫌狗憎的年纪，因为跟傅婎年龄相近，又看不惯当时傅婎的傲气样儿，时常气她。倒是对伽罗很和善，大抵是觉得小姑娘粉雕玉琢惹人疼爱，每回都会带些有趣玩意儿来哄她。也是因为他的关系，伽罗和傅婎能常凑到一处玩耍，养出些感情。/p
伽罗那时候最盼望的是两件事，一件是父亲从衙署回府，另一件则是苏威来做客。/p
彼时苏威也是这样倚靠在门口，嘴里叼着东西，双手藏在背后，给她许多惊喜。她甚至还曾问过父亲，为何没给她生个哥哥，如果有，他大概会很苏威一样疼爱她。后来她跟苏威抱怨此事，苏威说，正好他没有亲生妹妹，疼爱她也是一样的。/p
那固然是玩笑的话，伽罗却几乎当真，哪怕在淮南住了四年，也没有哪个表哥的情分能过苏威。/p
伽罗叫了声“表哥”，如从前般迎上去。/p
苏威果然伸手摊开，掌心拖着一枚绿色的小牌。/p
“小吊梨汤的口味，许久没尝过了吧？”/p
伽罗大为惊喜，“表哥怎么知道我正想喝它！”/p
“风寒刚痊愈，喝梨汤最好。而京城中梨汤最好的，除了他家，还能是谁？”苏威一笑，侧身让开，向谭氏道：“老夫人请。”/p
谭氏含笑谢过，缓缓出了南熏殿。/p
一路出来，倒没碰见杨坚，苏威带她二人到光化门，已有辆不起眼的马车等着了。/p
光化门靠近弘文馆和嘉德殿，常有官员宾客往来，每日里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