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把苗小柔送到家门口,但苗小柔有家却不能回了。

因为官兵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夏日里的阳光照在官兵们的盔甲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白府与苗府一起被围住了,吓得苗小柔当时腿一软差点没站住。林恒让她呆在原地,自己上去问了那位把手大门的官兵,被草草敷衍几句喝退了。

回来告诉她:“说是奉命搜查白府,约莫苗府只是因为和白府连在一起才被围的。”

这……这什么意思啊?!

苗小柔没看明白,怎么好好的白家人就成了重犯了。一定有什么误会!她浑身冒汗,万万冷静不下来,想冲上去问个清楚来着,却被理智的林恒拦住了:“别废工夫了,他们叫我等滚远些。”

“可是我爹娘还在里面!”

“没事的,只是被牵连了,应当伤不了他们。”林恒到底是读过书的人,遇事沉稳,摸摸她的脑瓜顶,“苗姑娘,你当是生意场上可以谈判的么,官场上的事没有我们说话的份儿,你可别惹恼了那帮人。”

苗府里头隐隐约约传出她爹与人争执的声音,听起来是在保证绝对没有窝藏谁谁谁。官兵的声音更响亮,训斥声大得刺耳朵,全然把人当畜生对待。

自己家人不知正面临什么,苗小柔听到这些脏话急得跳脚,林恒却依然拦着不让她去。正在两人拉扯间,转瞬听见白府的大门口传来一阵震耳的仰天大笑。

她不闯了,林恒也不拉了,两人都愣着看向白府。

但见白老爷被人五花大绑推出大门,脚步踉跄身子一歪从台阶上滚了下来,满身血污与尘土,狼狈至极。他大笑着,额头青筋暴起,冲天怒道,一字一顿:“窃国者不得好死,哈哈哈哈……鼠胆之辈惧怕一介小儿,可笑啊可笑……竟要赶!尽!杀!绝!——来啊,那便让天下人都知道吧……白睢,乃我大黎哀帝之嫡长孙,堂堂正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日世子殿下定将匡复大黎,救百姓于水火,还天下以太平,尔等鸠占鹊巢之辈……”

这样的白老爷是苗小柔从来不曾见过的。在她的印象中,白老爷总是笑眯眯老好人的样子,面红脖子粗的模样甚至她都想象不出来。

她呆呆站着,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呼吸都乱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白老爷的声音戛然而止,被领头的官员一刀划了脖子,整个世界归于清静。血流如注,染红了砖石,他挣扎几下很快便没了动静。

日头很大,蝉鸣声声,偶尔风起树叶沙沙,唯独没有人声,四处死寂一片。

可是苗小柔已经听到了,白老爷说……他说白睢是前朝哀帝之孙,是前太子之子,世子殿下?

不光她听到了,这周围战战兢兢看热闹的街坊都听到了。为首的官员暗暗骂了一声,索性传令下去命整个永州城的百姓找出白睢,否则谁也别想安生。

苗小柔大口吸了口气,终于缓过来重新整理了思绪——白睢并不在府中,苗府中也没有?

那他会在哪里?

她捂着胸口,那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终于没绷住一屁股坐地上去了。她有点儿消化不了——从小玩儿到大的损友,是前朝皇室遗孤?他现在好不好,有没有躲起来?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她刚刚才和白三岁分别在街头来着,突然发生的这一切跟一场噩梦似的。

白老爷的尸身横在白府门口,那昨晚上还嚎了半夜,大骂白睢脑子进淤泥的老头,他……怎么就躺在血泊里了呢?

林恒拍拍她的肩膀,想拉她起来,表情很有些复杂:“这……先起来吧,别自个儿吓自个儿了,说不准他已经逃走了。”

其实,今日围观了这场可以载入史册的大事的永州城百姓,大约是希望白睢逃走的吧。白老爷说得不错,苛政猛于虎,□□一年甚过一年,又接连两年大旱,百姓早已吃不消。白睢逃了好,逃了若能站起来反了大夏,大家才有活路。

苗小柔坐在地上,额头全是汗水,没丝毫力气起来。

“大人!衙门被人纵火了,火势太大再不救火就烧到卷宗室了!兄弟们抓到一个纵火的,可惜被他咬舌自尽,十有八九是死士。”

那跑腿小兵刚说完,突然指向一个方向,两眼惊恐:“大、大人!武库!武库也冒烟了!”

正在擦拭宝剑上的为首官员两眼狠狠一瞪,方才的狂妄豪气顿时被这个糟糕的消息打散。他愤愤踹了地上的尸身一脚,下了命令:“严防各个城门,没有手令一概不得出城,料他也跑不了——王三,带着你的人马撤去救火,其他人继续给我搜!”

围住苗府的那帮人得令,立即撤了个干净。

苗小柔生意场上什么没见过,可跟这种要人命的事比起来算什么。她自认是胆子大的,这会儿却是一步一踉跄,噙着眼泪冲进府里抱着她娘手都在抖。

金凤与银凤哭成一团,抖得跟筛糠似的,早上费尽心思打扮的妆容花成猫脸。苗老爷则呆呆坐在长满青苔的台阶上,嘴里念叨着“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啊……”

林恒将人送到,放下果脯宽慰了几句便离开了。一家人聚在堂屋,想提一提十几年邻居的事,又恐隔墙有耳便什么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就那么枯坐着……最后苗老爷独独叹了句,好在没把苗小柔嫁到白府去。

苗小柔倒是觉得,她还不如嫁过去跟着逃难呢,这提心吊胆的感觉像有一千根针在扎着她的头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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