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淮山一行三人到达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很久了,问过了护士站,他们就直接往病房走来。
从病房门上的玻璃往里看了看,西西一家子都在里头,钟意就揽着西西推开门走了进去。
隔壁床的病人不知道去哪儿了,床铺空荡荡的。
老太太还是像每回一样,是个水做的老母亲,听见他们进来了连眼神都没有给一个,正坐在床边握着儿子没有知觉的双手抹眼泪,嘴里不停地念叨:“你可得好起来啊,我这下了底下有什么脸见你爹啊,你们老陈家的列祖列宗还不得撕了老婆子我吗……老天爷保佑,娘要是能替你就好了啊……”
让钟意感到惊讶的是西西爸爸居然醒着,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听见他们进来的声音甚至眼珠还朝着门口动了动,看见她的时候两个眼睛一下子瞪的滚圆。
钟意差点就被逗乐了,一瞬间有一种反派附体的舒爽。
人在病床躺,绿帽天上来,有能耐你跳起来打我呀,打我呀打我呀。
钟意恶趣味的朝他笑了一下,有恃无恐的挎过纪淮山的胳膊,伸手拍了拍西西的脑袋:“不是想妈妈了吗?快去吧。”
西西妈妈本来坐在病房一角的沙发上,嘲讽的看着病床前这一幕母子情深。
她跟这个男人结婚十年了,回望原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从一开始的为爱了解,到后来的自保迎合,她不知道研究过多少回他的表情。
幸灾乐祸的看着床上男人微眯的双眼,她心里清楚这是男人听的不耐烦了,嫌他妈墨迹了。
可那又怎么样?现在病房里又没有别人,也不怕影响谁休息,她何必管人家怎么享受天伦之乐呢。
她觉得自己已经十分以德报怨了,毕竟她可没有在老太太被打的抱头鼠窜头破血流的时候还袖手旁观——她儿子现在不是动不了手了么。
女人脸上怨愤的表情在钟意三人推门进来的瞬间消失殆尽,她站起身子露出一个温柔慈爱的笑容,又局促的拽了拽身上因为劳动太多而不甚整洁皱皱巴巴的衣服,一时有点不敢上前。
直到钟意笑着把西西推过来。
西西看着她,脸上带着疑惑和惶恐,缓慢的挪了几小步,然后眼睛里快速蓄满了泪水。
不过十天半个月不见,女人竟像老了十岁。
肉眼可见的白发爬上了女人的头顶,疲惫和憔悴几乎刻满了她的每一条皱纹,过于忙碌的她没有时间再顾及个人形象,头发随意的一拢,皱皱巴巴的衣服还粘着油渍。
西西呜咽着扑进她怀里的时候她也忍不住留下泪来。
这些日子的思念,这些日子的不平,这些日子的辛劳,这些咬牙忍住的脆弱,都在这一刻的重逢里溃不成军。
钟意看着这一幕心里很感慨,她自问如果易地而处,她不知道自己的良心有没有强大到为了一个恨不得他去死的仇人而捆绑掉自己的一生。
他醒着这日子是地狱,他倒下了也仍然留下了深渊。
女人搂着西西哽咽着感激的看着他们:“这段日子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纪淮山安抚的摸了摸钟意的手,温和开朗的笑着冲西西妈妈说:“您家西西可真是太懂事了,敢自己睡觉,还会督促自己学习,都不用别人操心,就是吃的多了点,吓得钟意给他买了一抽屉健胃消食片放在他屋里。”
西西闻言把脑袋从妈妈怀里□□,脸上还挂着未干的眼泪,愤愤不平的朝纪淮山他们撒娇:“那是钟意姐姐自己要减肥,说健胃消食片又助消化又好吃,她当糖豆吃的!纪叔叔怎么能跟我妈妈打我的小报告?我还长身体呢。”
纪淮山垂头沉着脸在钟意耳边低声说:“胡闹。”
钟意没想到正感动呢,一口天外飞锅就扣在了自己头上,她使劲儿朝西西挤眉弄眼了两下,警告他不要再把他们两个的小秘密往外兜,一边干巴巴的笑:“呵呵,呵呵,小孩子开玩笑呢,哪有一边吃饭一边吃健胃消食片减肥的啊,那有什么用,不只能心里安慰嘛。”
“你自己还知道?”纪淮山伸手偷偷捏了一把钟意的腰,小声在她耳边说,“你减什么肥?再瘦抱着就硌手了,而且减肥先瘦胸你没听过吗,你这是想把你这小土包给索性清零了?”
钟意笑不出来了,对自己仅有资产溢于言表的担忧爬满了她的小脸:“真的?”
纪淮山觉得好笑,但还是把笑意忍下去,一本正经的皱着眉头严肃沉痛的点了点头。
“西西!西西!快过来看看爸爸,跟你爸爸说说话,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看你爸爸?快到奶奶这儿来!”
老太太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西西原本笑嘻嘻看戏的脸突然就像被洗刷掉了表情一样,抵触沉默的转过头往妈妈怀里钻。
老太太还不依不饶的召唤孩子,在三番五次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忍不住又碎碎念着抱怨:“你妈都把你教坏了,孝顺都不知道,连自己爹都不知道了,你爹躺在床上呢你和哪个外人在笑嘻嘻?”
女人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也谴责的看着她和儿子,就算不能说话不能动,目光中的暴虐与低沉也宛如实质。
她低头看了看西西笑嘻嘻看戏的脸变的紧绷而苍白,心里五味杂陈。
她有多久没有见过儿子这么活泼调皮的样子了呢?
在这样一个家里,儿子早早就学会了听话,总是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默与忍耐,他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