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了得有一百多次,楚箫别过头干呕起来,终于放过了那一坛子血,转身踉踉跄跄的朝床边走。然后他摸着床沿慢慢坐下,闭眼垂头,身体逐渐后倾,栽倒在衾被上——像是晕过去了。

寇凛微微眯起眼睛,寻思着自己才讹了楚尚书,金子尚未到手,这小子就心急耍阴招想要讨回去?

想得美。

寇凛决定不予理会,由着那小子搭台子唱独角戏,回去自己的卧房。

用金镊子夹了两条小鱼干喂了喂招财,寇凛宽衣就寝。也唯有此时,他才会想起自己在京中是有豪宅的,与睿王府隔着条街,雕梁画栋,一应的家仆奴婢,只不过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有空回去几次。

倦意又一次蔓延开来,浑噩中听见隔壁传来“嘎吱”开门声,经年养成的警觉性,促使他再度清醒。

寇凛开始觉得让楚箫与自己同住是一个错误。

正当他想着明日必须纠正这个错误之际,房门被轻扣数下:“大人。”

寇凛黑着脸起身,且看他准备耍些什么新花样,打开房门,迎上“楚箫”一对儿略显局促的黑眸:“你有何要紧事,非得夜半惊扰本官?”

他一只手搭在门上,楚谣瞧见手指上夺目的金扳指,想着自己这声“大人”应该是喊对了。

她和楚箫今夜的尝试成功了,楚箫照例在枕头下留了张字条,简要说明今日他在衙门里见过的人和经历过的事情。她心里大致有个谱,不愿浪费时间,准备出去拜见寇凛,问他索要《山河万里图》的赝本拿来临摹。岂料走出房门后,却发现隔壁留有一簇微弱烛火,与楚箫形容的“独居”有所出入,猜测屋里的人八成就是寇凛。

楚谣不太适应的拱手:“属下记挂着圣上的密旨,想求取那副赝品早些开始临摹。”

寇凛冷笑道:“你在质疑本官的能力,认为本官在国宴之前必定找不回真迹?”

楚谣一愣,旋即道:“自然不是。寇大人奉旨侦办东宫失窃案,属下奉旨临摹《山河万里图》,属下与大人乃是各司其职,却又殊途同归,为圣上分忧。”

不愧是老狐狸养出来的小狐狸,寇凛给了她一记白眼:“外头侯着。”

房门阖上后,楚谣平静的等待。莫说寇凛没有和楚箫相处过,就算从前身在国子监,她也很少在同窗面前过于模仿楚箫的言行举止,旁人顶多以为楚箫性格较为多面。

她一直知道袁少谨起了疑心,其实想要让他死心很容易,无意间让楚箫打个赤膊给他看就行了。

但楚箫不同意,他说他就喜欢看袁少谨整天疑神疑鬼又无计可施的样子……

思索间,寇凛已经换上了飞鱼服:“随本官来。”

楚谣有些惊讶他为何换上官服:“不知要去哪里?”

“诏狱。”

在大梁令人闻之色变、臭名昭著的诏狱,位于锦衣卫北镇抚司。相传被捕者一旦走进诏狱大门,十之有九无法活着出来。

楚谣跟在寇凛身后,心里想着原来那副赝品当真放在诏狱内。昨日段小江说请哥哥去诏狱住一阵子,并不是故意吓唬他们。

此时的诏狱内不只关了一个姜行,东宫里的太监宫女侍卫,几乎被抓回来了一半。

寇凛的命令是昼夜讯问,故而北镇抚司灯火通明,楚谣在外都能听见犯人的叫骂声,最多的就是“锦衣卫你们这群狗贼”,“寇狗贼你必定不得好死”……

将要走进诏狱大门时,一行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从狱里出来,分站两边。

北镇抚司镇抚徐功名迎了上来:“大人!”

只是寻常请安,不问寇凛怎么大半夜的来了,楚谣从众人毕恭毕敬却毫无意外的神情中看出,寇凛应是常来诏狱。

寇凛边走边问:“姜行审问的怎样了?”又补充了一句,“姜行就是那晚在寺庙里掳走你妹妹的人。”

楚谣眉头猛地一蹙,张了张口,又咽下了。

徐功名讪讪回道:“那江湖人骨头硬得很,体格也非寻可比,鞭子打在身上跟挠痒痒似的。打的狠了,他便破口大骂,极是难听……”

寇凛忽然止住步子,回头盯着他阴恻恻地笑:“本官离开不到一年,竟不知咱们锦衣卫还怕被人犯辱骂?不是早该将祖宗八辈都置之度外,只当自己是狗娘养的了?”

徐功名窘迫拱手:“大人说的是,不过他骂的不是我们,是小江。”

寇凛淡淡道:“骂了些什么?”

徐功名道:“骂小江欺师灭祖,自甘堕落,甘为朝廷走狗……”

“这是实话。”寇凛打断他,摩挲着自己中指上的金扳指,“派个人去把小江叫过来。”

“是。”

寇凛便不在说话,沿着一条逼仄的甬道走去。

这条甬道极长,楚谣跟着走了许久,耳畔那些叫骂渐行渐远,最后随着寇凛走进一间封闭的石牢中,看牢房的规模,应是关押皇亲国戚或者侯爵重臣的地方。

但此时已被拾掇成了画室,一应作画所用的颜料笔纸俱全。

寇凛指了指摆在正中特质的长桌:“桌上摆的就是。”

楚谣抑制不住心中的欣喜,快步上前,即使只是一副赝品,同样视若珍宝的沿着桌面将合拢的画卷慢慢铺展。随着画卷展露出全貌,她忍不住发出惊叹:“果然是万里锦绣河山……”

寇凛对这些毫无兴趣,嘱咐:“你需要任何材料,去告诉方才那位徐大人,他是你往后的直属上官。平日里,你可以随时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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