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当当的乾清宫此时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满朝括提前知晓要一掷千金豪捐大计的贾敬。

说好的安安份份捐个钱,刷个好感度呢?

贾敬抬眸,目光含着冰霜凝结出的大字—安安份份等着挨揍!深沉无比的看了眼贾赦。这一眼让周围一群勋贵们都为之一颤,恨不得毫无礼节的抬手揉揉自己的心脏。很好很好,一对比,心理万分平衡了!

贾敬铁定比他们更心理煎熬!

坐得高看得远的德嘉帝见状,嘴角不自禁上翘了一分,脑海回旋了一句—“啊,油腻沧桑的中年人,是他,是他,就是他贾敬!”

想当年,贾敬也是个玉树兰芝的风华人物。好几次还让他这个当皇帝的在“别人家的孩子”比赛里输过。天晓得,贾敬中举那年,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内心的煎熬,默念两遍眼瞎眼瞎,才把探花点给旁人。

那人叫……叫什么梁来着,反正顶多算个清秀而已。为此,他下一届又点了个清秀的,想说明自己是看内涵的。直等林如海有内涵又有脸,他才松口气,乐呵让自家闺女出来相一相。岂料,这探花郎,刚游完街,就被贾代善那老流氓绑了。

回想往昔,再想想如今,贾赦不告诉贾敬计划让人参与筹划的理由就是如此—怕他敬哥老得不成样子了。他贾赦要当个全天下顶顶好的弟弟!

德嘉帝感觉自己思维有些走岔路了,他邪门的觉得这个好弟弟逻辑完美无比。毕竟,皇帝也是人,他也是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

而且,贾赦虽说剧本提前泄露,演技不好,但心还是好的。连对付有点野心的弟弟也是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闹个分家,还得看情况是五五还是七三分。

—根据贾赦的算计,捐钱是为了跳过“父母在不分家”的俗礼,来分家,免得贾史氏过分偏心眼。哪怕不离荣府,也得析产。按律,财产是七三分,嫡长子七成,剩下的三成嫡子和其余庶子再七三分。贾家没个庶子,就兄弟俩。贾赦的打算是,若贾政表现好,他乐意五五分。五成捐给国库!贾政还心大,那就捐七成。

想想自己那帮骨肉相残的儿子,再看看贾赦这个做派!

德嘉帝心理已经毫不犹豫偏了,面上却是含着龙威,冷喝了一句:“放肆!”

一听这话,朝臣们都训练有素,跪地齐声一句:“还望皇上息怒!”

通常一个人生气,少不了有劝架的。哪怕是帝王盛怒,也得有人硬着头皮开头求情几句,缓和一下氛围。更别提,有些老油条们听着皇帝这开口,总觉得自己似乎耳聋耳鸣了,德嘉帝今日的怒火中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喜悦?!

德嘉帝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端过颇有眼色的大内总管戴权递上的茶盏,面色沉沉喝了一口,就像在喝降火茶一样。

朝臣们:“…………”

空气中透着一股凌迟处死的窒息感,大殿刹那间愈发死气沉沉。

耐不住自家亲外孙,全族的希望—二皇子老在一片静寂中率先出面了。他虽然估摸不好皇帝气贾家还是气小年轻御史,但他别的不擅长,各打五十大板还是会的。脑海飞快斟酌了一下词句,李阁老出列启奏:“还望皇上明鉴,荣公后裔有些直性子,但其为人子,为父铮铮直言也是人之常情,本分也。这……”

李阁老轻咳了两声,揪了两把自己精心蓄养的山羊胡子,这疼痛感都没让自己想起上奏最狠的姓甚名谁,不由得眉头拧出了褶子,只道:“这御史身负监察之责,上奏劝谏也是本职之事。老臣依稀记得因这御马红枭一事,先前也被被上书过,那时……”

故意拉长了语调,李阁老视线缓缓一转看了眼贾敬。

“那时也是因宁府后裔贾珍骑马之事?贾将军,老朽没记错吧?”

—给贾敬递个话茬子,总能翻过一些本来。这小年轻一针见血指出他们的不足,是该投桃报李一下的。

“是的啊!”贾赦毫不犹豫应了一句。不说他跟老敬肩并肩的,很容易就看错眼了,就说他也是神威将军呢!

所有人:“………………”脸呢?能不能把话语权让给你旁边那位贾敬贾大人?

李阁老:“………………”

李阁老下意识的眼睛偷偷扫了眼德嘉帝,忍不住身形一僵。他赶巧个好时候,是皇帝亲政那一年的探花。德嘉帝对他信赖有加,他自己也算成器,宦海沉浮转眼就近四十年了,虽说离首辅阁老就差一步,但也算是官场常青树,老狐狸中的老狐狸了。

故而,他自问对德嘉帝这帝王心,揣测不了十成十,但六成还是能把握住的。眼下,单靠一眼掠过,他便发现了德嘉帝一个心情尚算不错的表现—德嘉帝端着茶盏,抬手摩挲着茶沿。

一般人会觉得这是皇帝不耐烦,思考怎么收拾人的姿势,但是他暗自观察了多年,结合后宫贵妃女儿的情报,能够笃定,皇上这是心情好,才有空听你说话。

所以……所以……

李阁老忍不住给自家亲外孙投过去一个隐晦怜悯的眼神。

你着急什么?说句大逆不道但真实无比的话语,德嘉帝在遇到废太子还有贾家事,依旧是偏心眼的。

李阁老不想掺和了,但是接连被贾赦如此轻浮言行激的,莫说之前被授意过的御史,便是旁人,有与贾家有仇的,恨不得添把火,将贾家彻底打入低谷之中。当然,也有看不过眼,亦或是与贾家有旧的,自然要帮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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