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深这一觉睡得很深,不知不觉从天亮睡到了天黑,他又梦到了那个整日整夜无法入眠,蹲在墙角绝望地从白天等到黑夜的少年。那时年少,明明有父母,却觉得无依无靠,懵里懵懂的岁月里,他对着墙壁度过漫长寂寥的那几年。

他醒来时对着眼前的昏暗怔怔出神,转眼就能从窗口看到外边的夜色,屋内被自己打亮了的所有灯都已经灭了,只余书桌上那盏泛着橘黄灯光的台灯。

再一回头,目光蓦然对上聂甄含着笑意的眼睛,她盘腿坐在光洁的地板上,像是等着他醒来。

平行的目光相对,令顾庭深的心尖一悸。

她笑眯眯地身体往前倾:“你这样的睡法,晚上恐怕要失眠了。”

他睡了将近六个小时。

顾庭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忽然笑了,夜色很亮,屋内的灯光却很暗,聂甄盯着他,目光一瞬不离,见他笑得舒心,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他说:“童芯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几乎整天整夜的失眠,有时候在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能眯一会儿,但总长久不了,久而久之,偶尔就出现了神经衰弱的情况。”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因为这里太灵敏了,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种异于常人的听力是一把双刃剑,可对于我来说,弊大于利。”

“所以你才搬来这个地方住?因为山里清净?”聂甄双手撑着地面,对于他的任何事情她都很感兴趣。

“是,因为清净,不过那时童芯在我身边,我并不像现在这么困扰,有她在,我总还算是个正常人。”他说起童芯的时候落落大方,根本看不出还未放下的迹象。

不知为何,顾庭深这么大方地说着与童芯的过去,反而令聂甄开心了些,她一直以为童芯是他的心病,可现在看来,她真是小瞧了他,他这么有格局的人又怎么会被儿女情长牵绊,光是能这样谈及过去,就已经能说明他内心光明磊落。

“难道小时候,童芯还没在时,你觉得自己不是个正常人吗?”

顾庭深笑着:“你能听到各种各样不同的声音,耳边永远有无法停歇的动静,你的鼻子灵敏地比狗更甚,连带着吃任何东西都索然无味,一个刚刚面对这个世界的孩子,能有多少明辨能力?”

而一旦有人说你非正常,当你的三观还未成形时,你便渐渐地接受了别人给予的设定。

聂甄听得心里难受,她几乎能想象小时候的顾庭深因为种种原因不被大人喜爱,只能在角落独自长大,他明明本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却因为命运弄人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爹不疼娘不爱,连和自己关系很好的哥哥都时刻提防着被夺家产,即使搬到了渺无人烟的山里又如何?只要他还在一天,顾这个姓氏就会给他带来无边的利益牵扯。

聂甄靠过去,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错,说不出的暧昧缱绻,她盯着他的唇,顾庭深的唇形很好看,若是做唇模一定会迷倒万千少女,她这么想着,身体微微向前一倾,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他的嘴唇很凉,她小鹿乱撞地蜻蜓点水,双唇相触时,聂甄心里空了一块的地方忽然间便被填满了。

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她像个做坏事得逞了的坏姑娘,抵在他肩头呵呵地傻笑,说:“你说过的吧?童芯能做的我也能做对不对?我在你身边,你的嗅觉和听觉就跟常人无虞,所以今天你才睡得这么沉。”

顾庭深的眸色渐渐变暗,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那我以后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刚才那个吻恍如昨日,她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

那个外人眼里心高气傲的聂甄,在顾庭深面前像一只天真温柔的小猫,甘愿躲在他怀里,也能挡在他身前。

顾庭深看了她一会儿,翻了个身,气息洒在她鼻尖,令她几欲迷醉,他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并不介意我在你面前提起童芯?”

她摇摇头:“那是你本就存在的过去啊,我为什么要介意一个已经过去了的人?”

“不觉得你会是她的影子吗?”

“你需要这样的影子吗?”她摇头,笃定道,“你从来不需要。”

顾庭深骨子里那种冷与他面上表现出的冷并不一样,那是种铁石心肠绝不会对过去留恋的人,他太清醒太理智,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迷幻和回忆里,虽然所有人都认为顾庭深至今仍对童芯痴迷,念念不忘,可聂甄却觉得,这所谓的念念不忘,大多源于他内心的不甘,不甘于没有一个真相,不甘于活生生的一个人死在自己跟前,这是执念,除非当年的真相大白天下,否则为着这么一个真相,顾庭深心里的这份执念只会越来越深。

但这并不代表,顾庭深对童芯的感情深到会需要一个替身。他自始至终都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像多数人限定的那样活在条条框框里。

窗外,是冷风过境的风声,是吹动草木的枝叶声,是过路的鸟啼声,这声声都再正常不过,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叨扰,他的神色也渐渐松散开来。

顾庭深翻身从藤椅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如此这般,才让聂甄觉得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烟火气又回来了。

“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聂甄满心欢喜地望着他,以为他会说什么戳心窝的甜言蜜语来,谁知一开口就是这个问题,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


状态提示:101表白--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