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笔钱引来了大串大串的讨债人,瞎眼叔执意要拿出一部分还债。大脚婆娘与他大吵一场,说:“这是政府与好心人捐给女儿治病的,一分钱都不能动,谁要动这笔钱,除非我死了。”大脚婆娘给每个债主作揖,说:“你们打我骂我都行,但我现在不能还钱,这钱是给女儿看病的……”
大部分债主都表示理解,只有极个别人缠上了瞎眼叔,知道他儿子少平是教书人,父子俩好面子。果然,一天晚上,瞎眼叔趁大脚婆娘不备,偷偷拿出5000元还了债。等到她发现,已经晚了。
吵闹打架都没用,大脚婆娘只能将剩下的钱藏得紧紧的,抓紧时间找医院。她问了很多人,都说最好的医院肯定在省城。于是她决定带小女儿去省城治病。
但家里人的意见却惊人地一致:放弃治疗,用这笔钱维持小女儿的生命。一位亲友说:“小英子一辈子可能就这样了。你应该将重点放在小儿子身上,只有小儿子出息了,将来才好帮姐姐。谁轻谁重,你可要想好。”
想什么想,不想了。大脚婆娘决定不辞而别。
大脚婆娘与小英子一番“密谋”。2008年3月28日清晨,趁婆婆和丈夫都还在睡梦中时,大脚婆娘带上12000元钱和一些日用品,偷偷地走了。从此,大脚婆娘这个身高只有1、47米、体重只有45公斤的妈妈背着65公斤重的小英子,踏上了漫长的求医路。
大脚婆娘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一离家,她们就一直没再回家……
第二天清晨到达省城新华路长途汽车站时,大脚婆娘才发现,念叨了千百次的省会协和医院居然就在车站隔壁。做母亲的她将小英子背到医院,经过一系列拍片观察后,医生说:“病人时间拖太久了,很多部位已定了型,即使做手术,站起来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我们愿意一试。当然,至少需要5万元左右……”
“5万?”大脚婆娘本能地在医生面前伸出了5根手指头,便觉得脖子后面在嗖嗖地散发着冷气。她呆呆地看了看小英子,小英子的脸色也是灰灰的。她问道:“医生,我女儿这个驼背怎么办?”
医生说:“这个手术难度较大,将病人背上的赘肉切除,然后植入钢板,病人就可以挺起胸膛了。”大脚婆娘一阵兴奋,脸上刚露出一点笑容,医生一声“当然”又把她推进了冰窖:“当然,如果植入国产钢板,所有费用只需3万多元,但这种钢板容易断裂,最多只能管个七八年,又得做手术换。如果植入进口钢板,费用约需八万元,但能管终身。”
“八万?”大脚婆娘吃惊地跟着医生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还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腰间的12000元,这笔曾在她手中很厚的一沓“巨款”却在“八万元”这个数字面前显得十分干瘪。八万元啊,大脚婆娘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码起来该有多高的一摞!
“你们是打算住院,还是仅仅看个门诊?”医生问。“我们想住院。”大脚婆娘赶紧说。“那好吧,我给你开个单子,你去办理住院手续吧。”医生扯过一张专用签,提笔要写,她赶紧说:“医生,我没那么多钱。”“你带了多少?”“我只有10000元。”她耍了个小心眼,有意隐藏了2000元。
“我忙得很,你开什么玩笑?”医生重重地放下笔。大脚婆娘见他不高兴,便连忙赔罪:“对不起,我是个庄稼人,不懂规矩,您别见怪。就这笔钱还是政府特批的哩。要不,您先让我们住进来,钱我再想办法。”医生无奈地放缓了口气:“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知道乡下人攒几个钱不容易。可你知道吗?如果你办了住院手续,后续资金又没到,这10000元很快就被手术前的各种费用花掉,医院还来不及手术,你们就被迫出院了。我建议你们先别慌着入院,想法子再凑一些钱吧。”
大脚婆娘背着小英子出了医院。下一步该怎么办,她也知道,眼下要紧的是找个地方住下再说。她问了一些旅馆,一张床铺最低也要40元,人家还不大乐意,因为她们是两人挤一张床铺。好说歹说,一家旅馆才让她们住下了。
大脚婆娘住的是最普通的三人间,房里还住着另外两名外地房客。大脚婆娘将小英子放在床上,开始给她换尿布,从家里出来两天了,小英子身上的确有些脏,味道不好闻。房客不干,便找到老板,威胁要退房。老板怕影响生意,只好告诉她:今日暂住一晚,明天找别的地方去!
他乡第一夜就被人赶,这是大脚婆娘没想到的。她端着一盆衣服到卫生间洗,发现卫生间旁还有一个4平方米左右的空间,散放着一些杂物,她伸头进去看了看,笑了。
大脚婆娘找到老板,简明扼要地说了自己的困境,想搬到杂物间住。老板愣了,说:“很潮湿,又在厕所旁边,那不是人住的。”大脚婆娘恳切地说:“40元一宿实在**。你让我们住进去,杂物我来清,只求你少收点儿钱。”
老板是个中年妇女,与大脚婆娘是同龄人。都是为人父母,她理解大脚婆娘的心情,就答应了,每晚10元钱。大脚婆娘高兴坏了。杂物间只能容下一张钢丝床,娘儿俩分睡两头,就这么住了进去。挤在狭窄的床上,听着小英子均匀的呼吸声,做母亲的她却大睁着双眼——没有睡意,脑子一直在想:明天该怎么办?钱越用越少,手术又不能做,难啊。天快亮时,大脚婆娘才迷迷糊糊睡着……
本书由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