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慈被沈京这么一叫唤,神思也拉了回来。

她不由自主伸着脖子朝门外看过去,又是只有郑炳一个人,这已是他过来的第三次了。

可也仅限于此罢了,许尤自那日离开后,就再没出现过。

沈慈还躺在床上的那几日,只庆幸他没前来,毕竟她也没法招待他,可现在能走动了,却没来由地有些失望。

这一览无余的失望之色落在孙氏眼中,让她心里蓦地一紧。

头一次庆幸那天果断地没有留下许尤在家用膳,想来他也是感到她不那么热情,便不好意思再来了。

可转念又一想,这许尤倒挺会勾着小姑娘的心的,自己不露面,倒叫个下人隔三差五来挠挠人心,这叫什么手段?

孙氏和丈夫虽然起自侧微,但后来丈夫逐渐显赫以后,也是跟着见识了不少世家大族的腌臜事。就说当年少帝的堂弟,算起来也是破落户了,在少帝死后,还是奶娃娃的他被益阳侯收养抚育,益阳侯何等人也,纵然也是王侯出身,却十分洁身自好,待人躬自有礼,可那小堂弟长到十六岁后,混迹的前朝旧贵圈子多了,仍是熏染出了一股放浪形骸、顽劣不堪的气质,身边美女如云,不喜欢的就弃之如敝屣,屡教不改。

当年她随着丈夫前往他精心营造的宛如仙境的,曾亲耳听见年轻女子低缓压抑的啜泣之声,让人心惊胆战。

旧事浮现在脑海之中,孙氏更觉不安,决定要找机会敲打敲打女儿。

几日后,是个顶好的天气,天清气朗,还少了几分前几日的闷热。

孙氏拉着沈慈沿着河岸散着步,嘱咐她说,这些日子要多出来走,才能将霉气郁气都走散了,沈慈只一味笑着,一副小女儿姿态,偶尔接几句话,落在孙氏眼中与往日的沈慈可有些不大一样。

她握着沈慈的手,拍拍她的手背,状若无意地道:“你和阿佑都大了,我始终觉着咱们待在异乡,终究不是件事。你父亲他毕竟还活着,咱们又不是没家的人。”

沈慈顿住脚步,迟疑看向母亲:“母亲的意思是?”

孙氏蔼声道:“我可真是想回家了,我已四十的人了,叶落还归根呢,一想到日后死在这外乡,心里就难受得不得了。”

孙氏说着,眼中泛起了几滴泪珠。

沈慈心里一阵心疼,轻轻拍着她的背脊。

孙氏擦去这几滴泪,问她:“阿慈,你说呢?咱们可以回家吗?”

沈慈为难地看了她一眼,紧紧抿起了唇。

她早知道,母亲这么多年一直没放弃过回乡的念头,她先前已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得她,暂且安顿在此处,可她如今又提出来了,内心的渴望可见一斑。

应该回去吗?

可是上辈子箭矢贯心的痛让她现下也不由得心抽痛了一阵。何况,正是因为放弃回乡,母亲和弟弟才活了下来啊。

沈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和迟疑的神色。

“阿慈,你为什么总是要阻拦我们回去?以前还可说是兵荒马乱,但如今益阳侯与东山侯正相安无事!”

她蓦地加重了语气,言外之意,如今的焦点在寿王与东山侯的边境。

“我没有……”

“过去都先不讲了,那你同意现在回去吗?”孙氏锲而不舍地追问,目光凝视着她。

沈慈觉得今日的母亲不太好应付,比之往日似乎多了几分强硬和咄咄逼人。

她不知她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心里隐隐不安。

可思来想去,始终觉得不应当冒险奔波,谁知道路途会发生什么?

她沉吟后道:“女儿并非冥顽不灵,只是母亲,这到承德郡的路上,风尘仆仆,咱们又并非大富大贵的人家,免不了要风餐露宿甚至露宿郊野,您身子不好,阿佑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咱们三个人要如何扶持着前行?再者说,咱们也并没有足够的钱财。”

“如今虽然边境相安无事,但到底战事再起,若是一路推进到内陆,前往承德郡的道路照样会被截断,那时候我们又当如何?”

她略微低着头,一口气说完了这段理智客观的话,再抬起头时,却猛然停住了。

孙氏的神情很是复杂。

她紧紧盯着沈慈,半晌后忽然悲哀笑了一声,道:“阿慈啊阿慈,你还是那个懂事乖巧的好女儿吗?”

“母亲?”沈慈不解地问。

“你口口声声说钱财不足,可我问你,这两年日子平顺,咱们还是那样一贫如洗的情况吗?难不成连支撑一两个月的钱财尚不足?再说了,你与阿佑都可以帮着抄书赚钱,这两年你们也便是这么做的,若真是下定了决心要回去,如今还缺少赚钱的门路吗?”

“阿慈我再问你,如今益阳侯与东山侯边境相安无事,难道不是离开的最好时候?纵然寿王的大军一路推进,可能会截断我们回家的道路,但现在看起来明明是东山侯一方占优势,正朝着寿王的地盘猛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直磨磨蹭蹭好机会就会转瞬即逝,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可是……”

“可是!”孙氏猛地打断她,“可是,你生了私心了阿慈。”

沈慈怔怔地看着她。

“你心里舍不得离开这里,因为一旦离开,你就再也见不到那个许尤了,是也不是?”

沈慈忽然屏气,盈盈的眸子骤时圆睁,一脸的不可置信。

纵然她如今有了些自己也把捉不住的心思,可是她是当真觉得回去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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