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西呆呆的对着镜子,坐在自己的房间内。
他维持这样的姿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刚刚的半夜,他忽然从梦中惊醒,没有打扰正在深深沉睡的家人,然后起身静静的坐在这里。他就像一尊雕像,淡淡的月色照耀在他的脸上,在他身上、地板上、桌面上,勾勒出窗格的形状。
银色的月光映照下,镜子里他朴实的面目,略微有些狰狞。
他呆呆的看着自己。
当年那个帅气的青年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因生活的压力像蚯蚓一样慢慢爬上额头的皱纹,是逐渐露出像浸油鹅蛋一样光亮的头顶,是因长年伏案劳作微微带了弧度的脊背,是度数越来越大又舍不得昂贵的治疗费,只好让镜片越来越厚,不再明亮有神的眼睛。
岁月在他身上雕刻下了太多痕迹。
但普林西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付出,而得到足够的回报。
他从没有收到过那虚无缥缈的年终奖,也没有加班费过节费等这些额外收入。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这家体量不小的公司,工资以往还是按时发放的,足以让他紧巴巴的养活家人。
而他也不敢更换工作。
且不说他目前游走在钢丝上的收入和家庭开支,单是合同的巨额违约金,就是普林西无法承受的天文数字。
普林西是一名奥术师。
但并不是魔法师,因为他没有魔法天赋。
所以他的学习经历,是从通识学校考到了奥术学院,然后在机械工程系拿到了奥数学院的毕业证书。
由于出来工作时候年纪他并没有仔细了解合同的事情,也不知道里面的坑。更何况,指出这些,招聘方也不会为你的要求而更改统一格式的合同。
于是,他签下了这份合同,里面只有乙方的义务和甲方的权利。对于他们的报酬,招聘方甚至可以说是予取予夺,还享受了随意续期的权利。甚至,还有各种各样严苛的扣钱条款,这也是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触犯的。
他算是被这份无底限的合同绑定了,死死地限制在这里。
每天普林西和同事们一起,为这家叫做法西特的公司,设计新型的机械计算器,包括结构、生产流程等。而他的同事们,也几乎都和他有着相似的经历都是苦命人。只有他这样的普通奥术师愿意在这里待着,也不得不在这里待着,那些奥法大学的天之骄子们,从来看不上这种工作。
每天的日子虽然清苦,倒还算安乐。
虽然他总是很忙,但是偶尔能看见妻儿父母的笑容,一切都值了。
即使经常被老板打骂,他也会悄悄遮掩起红肿淤青,不让家里人看见。
想到市场里食物的价格,想到丰收节的开销还没有着落,想到开春时孩子们的学费
这些都完蛋了。
剩下的一半工资,远不足以支付这些。即使几个月后工资恢复正常,也填不上这个亏空,这个坑只会越来越大,最终撕裂成为将一家人全部吞进去的深渊。
因此,昨天傍晚哈尔西怒气冲冲的宣布扣掉一半工资时,怒火给了他巨大的勇气。他勇敢的站了起来,反对哈尔西的决定,但是,没有任何效果。
想着想着
普林西的精神越来越委顿,越来越悲哀。
同时,在他心中的另一块区域,怒火和恨意也越来越旺盛。
“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是为什么要我扣工资啊”,他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喃喃的对自己说道。
没法活了
普林西心若死灰,然后死掉的精神空洞,被情绪角落里的怒火瞬间充满。
颤抖着手,他缓缓的打开了桌边的一个抽屉,然后猛地抓出一个带着点点锈迹的物件,快速的冲出门去。
第二天,怒火蛮牛哈尔西一大早来到公司时,看到一个人蹲在门口的走廊上。
那个人佝偻着,蹲在走廊边,眼圆睁着,盯着他眼球上全是血丝,远远地看过去就像一头疯了的猛兽。他认出来,那好像是研发部门的一个小人物,虽然他从没有问过对方的名字,但是记得这人揍起来很有质感。
哈尔西心里打了个问号。
还不待他走上去问,对方忽然站起身,快步走过来。
看到快步走上来的那个身影,已经将手放进了怀里,他心里忽然打了个激灵。
没等他有任何反应。
那个身影猛地抽出手举起,将手上的东西直直的对着他,指向他的心脏!
哈尔西瞬间认出,那是一把魔能阻击枪!“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哈尔西尖叫道,由于恐惧,他声音完全变形。
砰的一声。
枪响了,伴随着魔力的闪光,和弹丸刺破空气的巨响,哈尔西的肩膀猛然开了一朵花。
暗红色,妖艳的血花。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仰面推倒在地上。
但是哈尔西大脑仿佛被冻结了,恐惧让他完全感受不到疼痛,脑中只剩下“逃!”这个思维。
他翻滚着爬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的往反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跑去。
普林西紧紧的盯着前方那道身影,那道肥胖但是营养充足,正在呼哧呼哧逃跑的身影。他紧紧的追着,想继续追上去了结了他,但是被熬夜加班和营养不良损害严重的身体,让他很难做到这一点。
于是,普林西只能一边跑,一边扬起手,幻想着手中的单发武器还能再喷出灼热的弹丸。
或许是鬼神听见了他的愿望,哈尔西扭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