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李景允都没再踏进主屋,每日的膳食都是八斗替她拿来。
“殷掌事得罪公子了?”八斗实在不解,“先前还好好的。”
嘴里很淡,也没什么胃口,但花月硬是将他拿来的饭菜都吃了个干净,收拾好碗筷,工整地放回八斗手里。
“没什么大事。”她笑。
奴婢惹恼了主子,主子收回他的几分怜悯,再正常不过,李景允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真要说什么在意她,不如说是一时兴起。
他不会当真,她也不会往心里去。
“可公子一直不在府里。”八斗为难,“万一将军那边问起来,奴才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便是。”花月抬眼看他,“做奴才的,能少撒谎就少撒谎,不然哪天突然惹上麻烦,主子也保不得你。”
八斗虚心受教,将碗筷送回厨房。
花月看向窗外,风吹树响,光影摇曳,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看见了一片衣角。
可定睛再看,外头只有与衣同色的青树。
摇摇头,她将被子拉过了头顶。
京华的雨还没停,细细绵绵下了三日了,雨水落在窗台上滴答作响,扰乱了箜篌的拍子。
一柄玉扇从窗口伸出去接,雨水落在雕花上一溅,染上了绣着暗花的前襟。
李景允也不在意,只倚着花窗笑:“可惜了没个艳阳天,不然您倒是能看看这栖凤楼独一份的花钗彩扇舞。”
屋子里有些暗,主位上坐着的人看不清表情:“你不随李将军训兵卫国,倒在这些地方混日子,也不怕他生气。”
李景允转身:“我散漫惯了,哪里吃得练兵场里的苦?家里还有大哥为国尽忠,我躲在他后头,总也有两分清闲可偷。”
“哦?”周和朔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深邃犀利的眼露出来,定定地看着他,“本宫倒是听闻你最近与韩家有喜事,还打算求亲。”
一听这话,李景允眉心微皱,眼角也往下耷:“可别提这事了,正烦着呢。”
“怎么,不如意?”
“这哪能如意?”没好气地往旁边一坐,他直摇头,“我跟韩霜没法过日子,奈何我爹娘硬是要定这门亲事,先前还让我陪她去逛庙会,还要送什么玉佩。”
周和朔眼皮微动,轻声问:“你送了?”
“没,那天我没见着韩霜,玉佩也不见了。”
周和朔沉默,目光落在面前这人身上,三分猜忌,七分困惑。
东宫遇刺,发现的玉佩是宝来阁的,一问去向,他气了半宿,以为李景允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与他作对。
可眼下一看,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四月初二那日。”周和朔开口,顿了顿,又缓和了语气,“那日夜里月亮又大又圆,本宫在宫里瞧着,倒是惦记起你来,不知你又去何处fēng_liú了。”
“四月初二?”李景允茫然地掐了掐手指,“那时候我还在被我爹禁足呢,能去哪儿fēng_liú?”
往椅背上一靠,他没好气地嘀咕:“美酒没有,美人也没有,就府里那条狗还算活泛,我陪它逗了会儿就去睡了。”
似笑非笑,周和朔端起茶抿了一口。
“殿下。”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三公子的朋友来了。”
周和朔点头,放了茶杯起身道:“既是你们友人相聚,本宫就不打扰了,以免他们拘束,下头还有九弦凤琴,本宫且去听听。”
“殿下慢走。”李景允起身行礼。
等人走远了,他才褪了笑意,颇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徐长逸和柳成和进门来,看见他完好无损地坐着,不由地松了口气。
“那位爷走了?”
“嗯。”李景允抬眼,“怎么样?”
门被关了个严实,徐长逸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他已经让人去过你府上,盘问了几个奴才,没人说漏嘴。”
李景允点头,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差点要了爷的命。”
“也没那么严重,你行踪瞒得好,身边也没什么知情人,就算把鸳鸯佩摆到跟前来,你不认就行。”
“想得美。”李景允哼笑,“真当吃皇家饭的都是什么好骗之人?但凡有一丝破绽,今儿个咱们谁也别想把脑袋安回脖子上。”
徐长逸笑:“三爷无所不能,哪能在这小坎上摔着。”
两人说了半晌,柳成和一直没吭声,李景允侧头看他,挑眉:“你想什么呢?”
为难地皱眉,柳成和问:“三爷身边那个丫鬟,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起这茬李景允就有点烦:“她那是人吗?狗给骨头还会汪汪叫摇尾巴,她倒是好,爷救她一命她也不领情,防爷跟防贼似的。”
想起那日她那躲避抵触的模样,他就觉得心头火起,恨不得买上十根宝来阁的簪子,一根一根搁她面前折断,好让她知道什么叫生气。
柳成和脸色白了白:“那完了。”
“怎么?”李景允敲了敲桌弦,“你有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太子殿下派去将军府上的人,不但打听了消息,还带走了一个人。”
柳成和看他一眼,挠头补充:“您院子里的。”
墨瞳微微一滞,李景允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院子里会被带走的是谁。
玉骨扇收紧,他沉了脸色,半晌,才伸手盖住了自己的眼。
“做奴才的,能少撒谎就少撒谎,不然哪天突然惹上麻烦,主子也保不得你。”
——这是她教八斗的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