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新房中依稀还有淡薄如春雾的袅娜,枕畔的新婚妻子索绰罗氏酣睡中发出均匀的呼吸,红罗香帐,珠帘玲珑,少妇枕着藕臂,脸上带着羞涩而幸福的红晕。

胤祄午夜苏醒,脸有些涨红,偷偷瞧了瞧小妻子,有点怀念刚才的翻云覆雨...随即暗暗啐了一口,跳下床去,将几近燃烧完毕的合欢香和踩灭了。以他如今的修为,竟然中招了!稍微一想就晓得,肯定是十六哥干的,十七哥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婉转的馥郁,沁入鼻孔,依约是**的体香,胤祄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顿时又有些心猿意马,想着回到温暖的被窝里,再好好睡一觉,却忽然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了。胤祄只得急忙披上外衣,偷偷从窗户翻了出去。

哲郡王府的后花园,夜半睡莲都合上花瓣静静地沉睡者,只有蝉吟虫唱在月光下无比清晰,静谧的夜晚,与喧嚣的白日,形成鲜明的对比。高逾二丈的百年丹桂树,枝叶葳蕤,树下有一青色道袍的男子,月光朦胧之下,温润如玉。

“师傅?”胤祄脚下穿着大红色双龙戏珠的缕云靴,脚下踩着松软的草皮,穿过繁密花枝,抄近路走到丹桂树跟前。

静一深深吸一口气,仿佛空气里都浸润了美酒的味道,傍晚太嘈杂,所以选在这个时候来,静一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没打扰你洞房花烛?”

胤祄顿时脸红了大半,急忙摇头道:“没、没有!福晋睡得很熟!”

“哦。”静一眼中带着戏谑的笑意和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随即换了温润的语气道:“人生在世,能有一番姻缘不易,好好珍惜!”

胤祄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语气轻,但心中却是十分重。

静一从宽大的流云纹袖口中取出一只玉色的巴掌大的荷包,上头有玄妙的花纹,却非绣制而成,仿佛是镌刻在上头,又仿佛是浑然天成的一般。“我这个做师傅的,没什么旁的东西能拿出手,这个芥子袋你带在身上,装东西也方便。”

芥子袋!这是胤祄羡慕已久的东西,触手又柔软丝滑的质感,看似如丝绸一般,但是其坚韧程度非刀斧可破,更水火不侵袭,内中容量也十分可观!胤祄急忙从腰间取下随身佩戴的青龙匕。匕首的尖在指尖轻轻一刺,便有嫣红的血珠子沁出来,滴在了玉色芥子袋上,旋即那一滴血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收了,芥子袋上也染了一层红意,胤祄忙用精神力一看,内中尚且空空如也,他便将青龙匕回鞘。心念一动,便将皇阿玛钦赐的匕首给放了进去。

“对了。你额娘...还好?”静一静默许久,才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话,毕竟一直算不出她到底如何了,静一终究有些不放心。

“师傅你放心,额娘没事!”想到额娘叫自己保守关于仙境的一切秘密,胤祄也只能如此含糊地回答静一。

静一顿了顿。道:“她的魂体...现在何处?”

胤祄眉头微微一缩,沉了了数息,方才道:“额娘在一个很安全,灵气很充裕的地方,等修为精进一步便会回魂。”

“灵气很充裕的地方?”静一思绪在所存不多的福地一一略过。却一一否定了,如今灵气最充裕的地方,分明师尊当年所留下来的洞府!这世间,已经少有灵气充裕之地了,莫非这世界上还有他不晓得的福地洞天?静一看着自己徒弟不欲言明的样子,他也不好太深问了。

毕竟温皙现在是康熙皇帝的妻子,他的确不好太过追问了,忙解释道:“我只是算不到她是否安好,有些担心罢了!”

胤祄收起芥子袋,道:“师傅,我之也运用六爻算术也出了些问题...”譬如算不准巫蛊之术施法之人的精确所在,已经限制那人到底是何人,以及暗中相助的人是何人!想到此,胤祄看自己师傅的目光不由含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静一面上有温润的笑容,如长辈般慈爱:“六爻算术并非万能,世间本就有不可测算之事。若是算不出,便不要太纠结于此。”

胤祄亦露出几分看不清意味的笑容,缓缓道:“师傅说的是!”他回头看了看主院方向,道:“师傅,夜深露重,我改日再去药王观找您。”说着,略一弯身,便要告辞。

静一忙唤住胤祄,追问:“你额娘,还安好吗?”

胤祄扬起一个笑脸,在月光下露出洁白如贝的牙齿:“师傅不是说,若是算不出,便不要太纠结吗?”

静一顿时哑然,讪讪笑了笑,道:“你说的是。”

胤祄复一弯身,道:“我先回去了,福晋若是醒来发现我不在,一定会到处乱找的。”说完,胤祄身轻如燕,便跳跃着从花丛间穿越而过。

月光透过参差的桂叶,有细微的光点落在静一在微风中起伏的道袍上,恍如点点星光摇曳,长长的叹息伴着深夜露华,有湿润的意味。

后半夜,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极细微的雨丝绵绵不绝,天地一色朦胧如许。天明时分,方才渐渐停了,世界仿佛被洗涮过一般,空气虽然有些泥土的味道,但难掩清新气息。

十八福晋索绰罗氏亲手将郡王的红珊瑚朝珠戴在丈夫脖子上,从陪嫁侍女手上平稳地接过普洱,双手呈给胤祄。

胤祄这会儿突然觉得娇妻在侧,也是一件美事,接了茶,漱了口。今日是新婚头一天,照例新婚夫妻需要给婆婆敬茶,可惜温皙尚早昏迷,是喝不到最后这杯茶了,只是入宫请安的规矩是不能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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