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不开窍,自有开窍人。

屋内麒麟孺子可教,薛云鹏是又惊又喜。

他的本意真的是打算悄无声息躲开的。奈何那扇旧门太不给面子,不由分说砸将过来,云鹏全无身法,躲闪无门,被门结结实实砸了中了一回脑袋。他立时哀痛出声,厨子李赶来时,薛大人的脑门已然起了个大包,前额惨拎拎渗着血。

厨子李眼明手快,一把将薛大人拎到了隔壁空屋,没让他杵在门前继续丢人。厨子李很快取了随身的白药棉纱,替薛云鹏简单包了一番伤口。

门内那个偷香贼早吓慌了神,脑袋一闪,身子一躲,外头又这般动静,皇叔早就被折腾醒了。岳麒麟心虚瞄眼皇叔,见他神色如常,面上只是有些将醒未醒的疲累,她窃窃放了心,他当不曾觉察她的不轨之举。至于那个薛云鹏,过会儿少不得威逼利诱一番,绝不能让他在皇叔面前露了口风。

“您醒了啊?方才薛大人好像被门……砸了。”

薛云鹏仍在隔壁哀号,耳听得皇叔唤了一声:“云鹏。”

薛大人哪敢过去,挨着墙根应了:“臣在。”

岳麒麟只怕皇叔要唤薛云鹏近前,着急替他拢了拢衣衫,悄声道:“衣裳都教孤撕烂了,这样子见人恐怕不大好罢?”她居然还知羞。

“嗯,云鹏太吵。”

岳麒麟窃窃笑:“您还痛不痛了?”

“尚好。”

“您方才可曾睡够了?”

皇叔默然半晌,眼角似是含笑,目中又像有迷离水雾:“……不够。”

岳麒麟做贼心虚,心慌慌移开眼睛:“那您要不再靠着眯会儿,孤自去看一眼薛大人?”

皇叔似乎始终未曾醒透,以虚弱的声音道了一声“好”,便重新闭眼靠在了椅背。

岳麒麟又替他抹了一回汗,见他呼吸渐趋沉定安详,她大气不敢出,跨过地上那扇破门,蹑手蹑脚出了屋子。旁边那间屋子同是破败失修,薛大人脑门上绑着个颇滑稽的白布条。看见岳麒麟,薛云鹏又是挤眉又是弄眼,面上一派喜气,全不像个刚刚倒了大霉的伤号。

麒麟围着他转了圈,清了清嗓子:“大人的脑袋不要紧罢?”

薛云鹏偏过脸去同厨子李偷笑:“臣的脑袋无事,眼睛倒是快要长针眼了,也不知该怎么办?”

听得岳麒麟很是忿忿,又不好说什么,面颊上泛起一层薄薄红晕。

厨子李捋捋胡须,比了个口型教薛大人自求多福,下楼安顿车马去了。

麒麟正色问:“薛大人此行,可还惊动了什么人?”

薛云鹏摇头:“太子放心,未曾惊动,云阳县早被我打发回了衙门,旁的知情人惟有厨子李。”

岳麒麟放心道:“老李乃是孤最心腹之人,万无一失。只是……孤对云阳毫不熟悉,不知一会儿该将皇叔安置何处?皇叔身子欠安,受不起奔波之苦,此地年久无人,气味霉腐,连个歇息的软榻都无,亦非久留之地。”

薛云鹏暗笑着欣慰,颂渊的事情,这孩子果然无比上心,道:“自然是上王爷的云阳行邸。王爷就算一时难以回朝,此去京城路途不远,快马一日可达,可命他们加急往返京城与云阳,朝中又有丞相同皇上,误不了什么大事。”

厨子李雷厉风行,说话间已将一干车马侍弄妥当,只待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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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皇叔被侍候在自家行邸中安卧,无念无尘恰好皆已抵了行邸。

岳麒麟趁皇叔累极继续补眠,急急唤过无念,命厨子李将神医所在宁阳寺的地址交与了他:“无大人且先待孤去通禀一声,但须告诉神医孤此刻亦在云阳,只是有事羁绊,恐要过两日方可前往拜会。无大人记得万勿失礼。”

无念替王爷觅了多年的神医下落,此时妥妥地躺在自己手中,他握着这张轻薄的小小纸片百感交集,几欲大哭。孰料燕太子忽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一派委他以重托的模样。

无念毫无预兆地放声大哭起来,岳麒麟只好回身又拍了拍:“无大人别这样,传出去别人以为孤欺侮你了啊。”

无念只顾着一头哭自己的,太子根本不懂他在哭什么,疗身的神医有了,疗心的小孩也有了,王爷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如今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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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云鹏挂心王爷情形,这天耽搁晚了回不了京城,便找刘头从车中取下一摞供状,以供他今夜宿在行邸中通宵查阅。

有桩贪污案子十分棘手,那嫌犯装疯卖傻得厉害,只肯将罪认下,要杀要剐,赃款的去处始终不肯交代一词。薛云鹏心念一动,想到了岳麒麟。

“太子回京之后,可否帮本官一个忙?”

岳麒麟起先答应得十分爽快:“好说好说,薛大人有差遣,孤自然是荣幸的。”而后却夸起皇叔的行邸来:“这宅子建的倒极考究,背面依山,前方却可闻涛听海,皇叔的宅子果然是一处比一处漂亮。”

薛云鹏低声笑:“不然怎么说你这位皇叔叔是土豪呢。云阳本是王爷封地,五年前先皇弥留之际,王爷请立今上为储,又自请去了这片近京封地。这封地上的宅子,先帝却是不由分说,仍留给了王爷。”

麒麟不解:“云阳这种天造地设的位置,在你们楚国,以往难道不是太子封地?”

薛大人长叹:“先帝格外宠爱王爷这个四子,故而当初倒是没那么多计较。况且当年澜太子薨后,先帝属意之人自然只剩下了王爷……怎奈……哎,臣不该说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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