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广的这一番言语,仿佛是一个严厉的长辈对一个晚辈的教训,最后一句话又由严厉转为关切,表现出一个前辈对优秀后备的关爱。仿佛在将一个进入歧途的晚辈拉回正道。
但是宋伟仁听在耳朵里,却全然体会不到什么关爱的味道。他在自己的科研领域里确实相当优秀,在全国范围内都是相当有地位的,在国际上学术界相关领域都能说的上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教训了。现在除了他的博士生导师,首都大学的泰山北斗级人物,科学院首席院士胡一公教授以外,没有人敢于这样直面的呵斥他。所以他对李思广这个小小边缘省份动物园的研究员是相当不屑的。这人如此教训他,原本是他不能容忍的。他很想予以反驳,但是当他仔细的将李思广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居然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被反驳的。李思广的话基本上都对,或者说十分正确。
宋伟仁不服,又将李思广的话在脑子里再次过了一遍,他记性很好,过目过耳都能不忘,但是当他第二次思考李思广的话的时候,他不但没有找到话里的瑕疵用以攻击,而且他还真的被李思广的话给触动了。
宋伟仁在攻读生物学本科的时候,真的对自己学习的生命科学领域充满了热爱,对一切不清楚的事情,都喜欢问个为什么。但是随着攻读硕士博士研究生,专业方向越来越狭窄,研究方法越来越高级,数据、实验、调研成了宋伟仁科研生活的全部,有些时候他真的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设计这些实验,他只是为了钻牛角尖的去解决一些问题,完成一个课题,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早已失去了对未知世界探索的热情,和对自己专业的热爱。
宋伟仁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十分不服气这个“老农民”的发难,一方面又找不出“老农民”话语的漏洞,甚至在他心底深处还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这种矛盾的心情在他心里冲撞,使得他说不出话来,浑身发抖,脸涨得通红,双拳攥得很紧,呆呆的直视着桌上的茶杯。
赵大亮和他老婆看宋伟仁的样子,有些担心,都望向温深,“他,他没事吧?”
温深也怕宋伟仁被李思广的话刺激了会想不开,别再闹出些什么幺蛾子来。所以他赶紧起身拍了拍宋伟仁的肩膀,“小伙子,李研究员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你搞调研的迫切心情我们也理解,你如果实在不想听,就回去休息吧,等关云把装备弄来以后,我们分兵两路,你们立马上山,我们继续做些调查工作。”
宋伟仁听了这话,憋着的气依然没消,起身走出门,到院子里去了。
李思广对着温深笑了笑,“年轻人,不论学术地位多高,都需要敲打打磨,不然会忘了自己姓什么的?”
温深点头认同,“不过这年轻人学术造诣不低,有些骄傲,也是可以理解的,是个人才,需要历练。不过你也别下锤太重了,不然把好钢打折了,也十分的可惜。”
李思广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不至于,我看他不会,要是这么点压力都承受不住,那在学术上也走不远啊。”
话刚说到这,就听见门外哗啦一声想,似乎有人浇了一盆水。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
然后就看见宋伟仁浑身湿漉漉的从外头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