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后娘娘的口谕传达到前朝,选秀之事顺延一年,众臣终于暂时歇了心思。
御史大夫萧肃在朝上为太后娘娘亲自种莲藕之事说了若干冠冕堂皇的好话,把太后娘娘的这番举动比作女娲赐福,端的是母仪天下。萧大夫还说逊王殿下年幼顽劣、礼仪欠缺,亏得太后娘娘仁善,尽心尽力地教导,果然是慈母风范。
萧大夫虽然极少夸人,但夸起人来也是引据论典,洋洋洒洒说上半个时辰就不带词穷的。当然,以萧大夫刚正不阿的品性,是绝对不会被太后娘娘所收买的,他既能如此说,可见对太后娘娘的德行是极推崇的。
有萧大夫的金玉良言,更何况太后娘娘挖池子种莲藕的确花费不了几两银子,因此这件事便就此揭过,倒没有朝臣再提起。
萧大夫一上朝,这纷纷扰扰了一个月的事就这么解决了。所以说,萧大夫一出,谁与争锋?
两支副歌解决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便回到主旋律上头来。云州大涝不是头一次了,朝廷也有不少应付的经验,都成了规范的程序了,无非是赈灾、防止疫情、灾后重建三大步。赈灾的银子和粮食拨下去,尽可能地安顿灾民,防止灾民过度迁徙。若要表示朝廷的郑重,那就从京里调几个专门负责赈灾的官员过去,顺便再带上太医们,召集民间的大夫,添置大量药材运往灾区,照顾受伤的灾民们,以及防止疫情爆发。待洪水完全退了,工部的的官员们还得帮着灾民们重建家园,以及兴建水利,以保云州以后的安全。
这些东西皇帝知道,大臣们也知道,都有现成的章程。
关键在于银子。
大燕如今地域太广,自然需要大量的军队稳定边关,军费便是一笔庞大的数额。就因为地域太广,每年都有天灾*,这里拨一笔,那里拨一笔,不显眼,但耗银子。先帝爷虽然算不上穷奢极欲,但也存不住银子,死后给儿子留下的就是一个几乎空空如也的国库。燕清绝登基初期时局不稳,又有几次小规模用兵,银子哗哗地往外使,都是他咬紧牙关挤出来的。他经营这些年,兢兢业业,如今国库里也就只有压库的几百万两银子,这些都是有了去处的,轻易动不得。因此,能挤出来赈灾的还不到十万两。
十万两,就算全用到百姓身上,也才赈几个人?
云州那块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次大规模洪涝,前前后后少说也要花上大几百万两,就算把国库和天子的私库都清点出来,也没这么多银子。
所以,燕清绝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开始担心。
银子的事,户部尚书杨山是最清楚不过的。不是他守财,库里没银子,就是杀了他也榨不出丁点儿油来。为此事,他每天上朝都是一顿大哭、几顿小哭,简直到了见者伤心闻者流泪的境地。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银子啥事都干不了,所以朝臣们近来讨论的并非赈灾,而是如何变出赈灾的银子来。云州那边儿,暂时调粮撑着,再派两个人去看着,还能熬些时间。而银子的事,众臣也商讨出几个法子,但权衡利弊,还未最后定下。
慕容青似笑非笑地看着桌上的四个菜。寻常百姓家四个菜或许算得上丰盛,但对于一国太后来说,四个菜太过寒酸,这已是大大地打了太后的脸面。
珍珠小心翼翼地觑着太后娘娘的神情,低声说道:“三位娘娘说,云州大涝,国库不丰,正是危难之时,陛下的乾仪宫都带头减了开支,咱们后宫也该为陛下和大燕出一份力。”
慕容青嗤笑一声,丝毫没把珍珠的话放在眼里,她弹了弹因为未涂染花汁而显得有些苍白的手指甲,慢条斯理地说道:“张妃如今管着善贵嫔的肚子,恨不得同吃同睡,一步不离,哪还有心思管这档子事?是宁妃和杨妃商量出来的罢。”
杨妃又惯以宁妃为首,此事其实是宁妃的意思。
珍珠心里头明白,不敢多言,只低垂着头看地面,想把地面看出一朵花儿来。
“这才安定了一天……”太后娘娘又是一声冷笑,“她倒是想得快,想到节流上头了。皇帝才几个妃嫔,这后宫就是再节流也省不出几两银子,杯水车薪啊。就是有这个先例,也只是做做样子,收买收买人心罢了,大头在开源上。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看到的这个法子,竟当回事儿了,真是个天真的孩子!”
珍珠缩了缩脑袋,瞪了魏紫和姚黄的鞋子一眼,哀怨自己命苦,总是摊上这种倒霉事。
魏紫轻声说道:“娘娘,小厨房已经备好了午膳。卫先生说,娘娘近来忧思繁重,破例让您吃两只烤鸡腿。”
太后娘娘眼睛一亮,再没了方才的冷言冷语,笑得双眼亮晶晶的,欢喜道:“看来这涝也涝得有点好处。”
珍珠把头埋得更低,她没听到太后娘娘的幸灾乐祸。
太后娘娘却是心情好了起来,大袖豪迈地一挥,“撤下去,让他们摆膳。”
魏紫应声去了。
珍珠却是暗自泪流。淑兰殿里有小厨房,御膳房不给力,就让小厨房煮嘛,多简单的一件事儿啊,太后娘娘偏偏先要冷言冷语一番,为难她这个小奴婢,说不定就是做给卫先生看的,好骗两只鸡腿。
哎哟,奴婢怎么埋怨起太后娘娘来了,真是罪过哟罪过!
转而埋怨宁妃娘娘,明明今儿个早上还来淑兰殿请安的,缩减开支的事偏偏没提一个字,到了中午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给太后娘娘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