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的问题真是荒唐,玩个男人算什么?”目睹惨变,死而复生,由父母膝下娇养的女儿化作人憎人惧的魔女,既不受世情拘管,黑瞳又有什么不敢做,不敢说?“淫雨霏霏,良辰美景,秋宵一刻也值千金……”

黑瞳的声音渐渐低没消失不见,她要调戏别人,无分男女,皆是怪诞放肆,百无禁忌,语不惊人誓不休,豪放得叫寻常男子也是汗颜。此际却发现保持唇边的邪笑也是如此吃力。

落下的仿佛不是雨,而是冰,风吹过,寒意冷入骨髓。看不到秦霜的表情,只见背影的端凝,这一刻,是笑是怒?这些轻薄下流的话语,即便只是叫她听到,也是一种轻亵冒犯。

她是迥异流俗的贞静自守,是与任何人都持着距离的清雅孤洁,是哪怕转头微笑,亦不会口出轻慢,稍涉狎私,是若不得已,宁愿动剑亦不肯随意对人损折……

不想见她这样安静,哪怕她转过身,是拔剑而向。

即便不带一个脏字,然而,什么时候,连同姓的触碰都不自觉地抗拒的秦霜会将自身的私密这般毫无顾忌地与人讨论?是历经剧变,早已非是昨日的她,还是既然堕落,便索性彻底?

或许都不是,黑瞳低下头,又猛然抬头,她是不是就不该踏进这道门?

就算是算计布局,甚至先后对聂风、幽若下毒,但对秦霜,最错的,是由始至终,她未曾将其当敌人来对待,所以全然忘记了——秦霜,非是受困世俗会为了情爱而烦恼无措的小女儿,她是一剑倾城,由尸山血海杀出的绝世罗刹。

不像寻常印象中魔女所应该表现的放荡不羁,随意与男人有染,那是秦霜固有的行事准则,却也不会因此平白为自身套上枷锁。

委身于人如果是必要,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去做,不会拘泥也不会羞涩,而之后,也不会内疚忐忑,茫然不知所向,或者视作耻辱,不敢稍加提起。

魔女的身体,亦是利器,当是需要,为什么不可善加利用?

秦霜的想法,是不是就是如此?

但为什么,就算成为魔女,也应是站在最顶端,身披坚甲,手持利刃,脚踏白骨,傲啸血海的红莲战姬,怎么能与那些只晓得用身体去讨好男人的低贱魅魔类同?

“你在哭。”秦霜闭上紫瞳又睁开,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本来的愤怒也在黑瞳踏入院内的时候烟消云散。

你若不死,我心不快。你既会死,我何需怒?!

生和死之间,没有多余的情绪。

“我……”黑瞳冷笑着想要反驳,却发觉即便用真气改变声音,也压不住其中的哽咽。湿漉漉的颊不是被雨水所沾湿,而是真正的泪水。

面具所能遮掩的,只是脸,而不是心。

她不怕秦霜知道她的愤怒,她的失望又岂止是用愤怒可以形容。但她为什么会哭?

魔女所流的,是否也是黑色的眼泪?

秦霜未曾回头,又为什么会知道?

在她愤怒的时候,秦霜很平静,在她哭的时候,秦霜笑了。

“黑暗不是庇护之地,伪装,也得不到强大。你挟着杀气而来,却不是针对我。那么这里还有谁是该死?”

不是每个敌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对手,即便现身,依然像是只能藏身暗处才能生存的鬼蜮,散发着不能见光的腐臭。到这个时候,依然未曾看清彼此敌对的立场,真是叫人不可思议的糊涂和……厌烦。

“死,并不可怕……”失去了黑雾的遮掩,仅只是一张面具,让黑瞳总是有些不安,让她忍不住暴躁,却又不得不强行收敛,“有些要做的事,比死更重要……”

“譬如说,如你所期待的,看见我杀了聂风?……”

“你应该杀的,但你没有杀!”黑瞳打断了秦霜的话,低声咆哮,即便是用真气伪装出的声音亦压不住愤怒喷涌而出,“你不愿他死,那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是在意他的,你他妈的是在意他的!”

“我,应该?”抑不住笑意,庭中除了凄风冷雨击打在屋上的沙沙细想,又多了秦霜的笑声,“不可以在意吗?是不可以在意聂风,还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

“我为什么要遵循你们的期待而行?诞育我是你们的事,但怎么成长是我的事。”秦霜闭上眼,那张面孔,和自己一模一样,却不是自己,“我不属于你们,我不属于任何人。如果,你们想要得到我,现在已经太迟。”

“要怎样,才能让你们不要再来烦我?还有聂风,为什么你们不直接去找他,非要牵连上我?是我曾经的警告不够,还是无双城的分量太轻?那么要死去多少人才能满足你们的胃口?”

黑瞳怪笑一声,尖锐地道:“无论死去多少人都是不够,只要这其中没有聂风!无论多少鱼眼都不能等价珍珠,有时候千万人也没有一个人珍贵。想用区区一个无双城换取聂风疯血不发作,不造杀孽,不堕身成魔,天命会是这般廉价?你既然做了,就应有以身相代的觉悟,就该履行到底,不要现在他妈的说和你无关!”

“所以,聂风,就是我的了?我要负担他的一生?不然,我和他,就只能活一个?即便不是现在,也在不远的未来?这就是你们所一定要维护的?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聂风,一条命和千万条命,他应该会牺牲自己,成全你们的大愿。”

“可惜,你们不敢,因为自杀的聂风,只不过是一个泯泯于世间中叫做聂风的人,而不是你们所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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