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泰陵回来第二天,丁四就感染了风寒,他只觉得头晕晕乎乎,身上有气无力,只是一心犯困,眼睛竟然睁都睁不开,在梦里,丁四见了许多熟人,白衣、红裳、朱祐樘、计万水、左公权、林正道,他们对着丁四都问出同一个问题:丁四,你不做捕快了还能做什么?这个问题让丁四极为苦恼,他张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忽然间,那天的金盆洗手像是不曾发生过,他又领命要缉拿一个凶手,他昂首挺胸、神清气爽地到了踩好的点,正想带众兄弟将那凶徒拿下,没想到眨眼间又闪出许多人,团团把他们围在中间,他心里大急,指挥众兄弟与对方作战,没想到他手脚都不灵活,害得两个年轻的捕快还在护着他,忽然间有一个捕快不提防还没刺上一剑,丁四看那鲜红的血液从那捕快的身上渗出,他心里极为愤怒,挣扎着要捕上去,可是胳膊一阵酸麻,原来当年受过的旧伤又发作起来。正当无计可使时,忽然间耳畔传过一个声音:“大人,大人。”

丁四在睡梦中睁开眼睛,却看到胡润泽站在自己面前,他摸摸自己额头,上面满是汗水,忽然间就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神情就有些黯然。

胡润泽此时正是三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远比当年要干练沉稳得多,他急忙把丁四扶起身,轻身说道:“大人,你前几天刚退了下来,怎立刻就发作了伤寒?”

丁四还没说话,帘子一掀,关碧悦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如今五十不到的年级,两鬓也有了银丝,眉眼间也有了皱纹,只不过性子仍是佻达,她明显已听到胡润泽的问话,不由瞋怒着说:“他呀,下大雪那天晚上不知到哪喝酒,回到家里已是酩酊大醉,幸亏还知道回家的路,要不然醉倒在这雪地里,连性命也没有了。结果,当晚就发了热,这一病就是这么多天。”

丁四听她唠叨,无奈地闭上眼睛,又听到关碧悦对胡润泽说:“润泽,我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你来得正好,帮我开导开导他,顺便看着他把这碗药让他喝下。”说完又掀帘子走了出去。

丁四睁开眼,看到胡润泽手里端着一碗药,热气正袅袅地腾了出来。胡润泽殷切地拿勺子舀药喂给丁四吃,丁四苦笑一声,对着胡润泽说:“我真是老了,连这点风雪都顶不住了。”说完后就从胡润泽手里接过药,一举碗就大口喝了下去,这药的温度正好,不热不凉,正适于饮用,可见关碧悦甚是用心。

丁四喝完了药,觉得又是一阵气短心虚,忙赶紧斜靠在床头,叹口气说:“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胡润泽见他神情黯然,忙笑着说:“这伤寒虽然病不重,来时却气势汹汹,别说是大人,就是我有时顶不住的。”

丁四摇摇头说:“唉,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些年越发觉得力不从心了。”

胡润泽赶紧安慰他说:“大人的身体甚是硬朗,平日看上去分外精神,远远瞧上去根本不像五十岁的人。”

丁四神色有些恍惚,嘴里喃喃说道:“可不是,算来我已有五十一岁了,这时间过得忒快了些。”

他这句话说完,闭目养了会儿神,就在胡润泽以为他快要睡着时忽然见丁四睁开眼睛,直视着自己说:“润泽,你知道为何我要退了下来?”

胡润泽连忙安慰他说:“大人忙了这么多年,也该闲下来休息一下,现在德文、德武都已长成人了,后边的事儿交给我们就行了。”又正色说道:“大人,你放心吧,你刀里来雨里去了大半辈子,无数次出生入死,现在该陪陪嫂夫人了。”

丁四摇摇手止住了他的安慰,低沉着声音说:“其实我心里是不想退下来的,要是行的话,我真想一辈子都做捕快。”他说到这里,低声咳了起来,待安定下来才怅然若失地说:“可这身子渐渐不听使唤,每次捉拿罪犯时还害众兄弟要****的心,我每次扯了大家后腿,都觉得甚是尴尬,阿碧又一直劝我,于是索性便生了隐退之心,可这一退下来,就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我忙碌这么多年,真不知道除了捕快,我还能做什么?”

胡润泽见他眼里满是困惑,再不像以前见到时的镇定自若,忙又安慰他说:“大人如果觉得闲闷,我日后有了时间便来找大人,到时大人不要觉得我来得频繁。”

丁四笑着摇摇头说:“我如何不清楚衙门里的事情,哪有时间空闲下来。”又看向胡润泽说:“你别怕我心里难受,我只不过忽然不做捕快,一下适应不了,等再过几日便习惯了。”他说到这里,心头忽然想起一事,对胡润泽说:“润泽,一月前四月胡同魏家铺子被劫一案的主谋陈四海抓住了没?”

胡润泽眼睛一亮,声音不由高了起来:“就要告诉大人这件喜讯,初五下雪那晚,我们埋伏在醉月楼,那凶徒陈四海以为天气恶劣我们不会出动,就大喇喇带几个手下去找相好的喝花酒,结果被我们抓了个正着。”

丁四闻言大喜,精神好了不少,一拍床头说:“好,这陈四海终于给抓住了,若再让他逍遥法外的话,不知要祸害多少人。润泽,不错,干得好。”

丁四又向胡润泽问了好多话,都是事关衙门捕快职责的,他自己不能亲手去捕捉罪犯,现在听胡润泽转述衙门里的情形,只觉得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遗憾,高兴的是衙门里仍是井井有条,兄弟们还是那么能干,遗憾的是自己不能亲自上阵,实在是说不出的难受。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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