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初春。

太极殿。

昔日移植来的桃树如今已是灼灼其华,顾南坐在树下悠闲煮茶,偶尔看一眼身后对剑的二人,眉眼温润含笑。

待茶水煮成,顾南提起陶壶将茶杯注满,将二人唤了过来:“先歇歇吧。”

已经长为翩翩少年的小皇子先走了过来,端起茶杯轻轻一抿:“滋味甚佳。”

殷承安在他身后轻轻笑着。

稍稍歇息一会儿,殷承修便再次提剑走了过去。殷承安没同他一起,在顾南对面坐下,伸手拂去桌上棋盘的落花,道:“青山不厌三杯酒,长日惟消一局棋,太傅,来一局吧。”

这话莫名听着熟悉,顾南想了想,才想起五年前第一次对他对弈,自己便是说的这句。

于是也笑起来,答应一声,伸手拈起棋子。

少年的棋依旧凌厉,只是比起五年前,其中意味更精巧了些。

顾南执子落下,如此数次后,棋盘逐渐被棋子布上,期间点缀桃花,颇有些高雅味道。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殷承安放下棋子,轻声笑笑:“太傅,是我输了。”

“精巧多变,深谙大局,已是不错。”顾南看着他:“并且比起之前,承安,你的棋里多了些坚毅和决心。”

殷承安一愣。

对面的人径自微笑:“这样便是极好,承安,你很好。”

清风拂过,桃花花瓣贴着他脸颊飘落,和着温润笑颜,春光都失色。

殷承安定定看着他,仿佛又看到第一次看到顾南时的模样,少年于春光中走入太极殿,素白云衫下摆沾了梅花,端的是清贵俊雅,风姿卓然。

当年想着笑倚春风不自知。

如今看来,半点不假。

殷承安也笑起来,伸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凉了。”

顾南为他换上新茶,偏头看看如今已无半点荒芜颜色的太极殿,轻声道:“五年了。”

“……嗯。”

“今后的日子可能会更难一些。”顾南站起来,抖落衣衫上的桃花:“不过还好,有人陪伴总好比一人孤独煎熬……承安,是时候了。”

身后的人沉默许久,最终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很淡很轻,隐在风中,仿佛从未出现过过。

晚一些的时候,大太监裴冷秋传来口谕,召顾南于御书房觐见。

御书房,依旧是熏香乌墨,红桌古卷。

顾南走进的时候,景昭帝正俯首于案前批阅奏折,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顾南,神情一时间有些安慰。

“坐吧。”殷胥停笔将奏折摆放至一边:“近日里可好。”

“尚安。”顾南依言坐下:“只是我看陛下模样,似乎是过于劳累了些。”

“哪里是劳累。”景昭帝轻笑着摇头:“分明就是老了。”

顾南静静看着眼前的皇帝,没说话。

他确实是老了。

鬓生华发,额生细纹,帝王贵气犹存,只是初见时那抹凌厉之意,如今已然消散太多。

“昨晚,朕梦见敬之了。”殷胥靠着椅背,轻声说:“他还是少年风光模样,站在树下微笑,云衫微动……他站在最美的岁月里对朕笑,可是朕,已经老了。”

“仔细想想,朕这一生,苦楚受过,欢喜有过,曾金戈铁马驰骋沙场,也曾站于朝堂指点江山。”殷胥垂眸,神情带着回忆的暖意:“若论尊贵,当属登基后的这三十二年,可是若说欢喜,千般万般,比不得曾在深宫沉浮的那八年。”

“如今朕垂垂老矣,偶尔恍惚一下,竟然觉得快要记不清楚敬之的模样。”

殷胥颓然垂下手,手指在桌上的《历世书》扉页轻轻划过:“我想,若是再无人陪我说说他,我就真的忘记了。”

顾南看着殷胥,一时间居然觉着眼前大启最为尊贵的人有些可怜。

他敛了眉目:“陛下,三十二年了,何必执着。”

“你还未受过相思煎熬,所以不懂。”殷胥笑着摇摇头,半晌,俯身从桌下拿出一做工精致的木盒,抱在怀中轻轻拂去其上的灰尘,表情温柔缱绻:“这木盒是当年敬之离去时赠予我的,说是如若哪天我撑不下去了,就打开看看。”

“这些年来很多次都想打开,可还是忍住了,你知道为什么么?”

顾南茫然摇头。

“因为啊,我舍不得。”殷胥笑笑:“我怕打开一次,以后便更难撑下去了。”

三十二年熬成了执妄,除了殷胥,没人知道那等同于什么。

景昭帝抱着盒子,看着顾南茫然的模样笑了笑,轻轻闭上眼睛:“算了……让朕一个人待会儿,顾南,你先回去吧。”

顾南颌首应下,转身向门外走去,走至门边时,景昭帝略带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有,从明日起……你就上朝吧。”

顾南一震,猛地回头看去,殷胥依旧是之前那般闭眼假寐的姿势,仿佛什么话都没说出过。

面上虽是从容,可只有顾南知道他此时心底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御书房内一片沉寂,良久,顾南听到自己带着颤音的声音。

“……是。”

出御书房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琼楼玉宇隐在黑暗中,庄严而寂寞。

一路走至太极殿,还未走近,远远便看到两个灯点,在黑暗里渺小至极,却分外温暖。

顾南笑了笑,加快脚步走上前,殷承修看到他,弯着眼睛唤了一声:“太傅。”

“等很久了么?”顾南伸手触碰他冰凉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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