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辽东马石津方面的交易,相对于整个段氏部落而言,其实所得并不多,毕竟这种私底下的交易,很难大规模展开。但人在穷困之中,就算只是微小改善,都清晰可见,对人心的抚慰是很强的。
辽地荒僻,能够用于商贸的物产并不多,南国物货远来,自然也不是为了做善事,他们需要来自辽边的皮毛、药材以及一些珍惜的矿产。
早在入秋之际得悉南国战事大胜,段兰便判断今年贸易规模可以扩大,因是将部族人力大半投入到这些物资的采集中去,甚至就连正常的生产耕作都有些荒废。因为只要今年交易更多南货,无论是自用还是转卖,收获都要远胜过自身的生产。这一点账目,段兰可是算得很清楚。
可是,刘群这里却突然说要中断交易,这自然令段兰大吃一惊。他所部今年所储存的那些皮毛、药材之物,如果不能用来交易,堆在仓房中将全无用处。一旦不能获得预期回报,这个冬天将会分外煎熬!
听到段兰的诘问,刘群也是一脸忧愁,叹息几声后才又说道:“因是故谊深厚,我才跟渤海公你稍作托底。中国战事如何,我想渤海公自然也明白,行台再添新壮,大举北进攻破羯国已经为时不远。当此兵事大用之际,本就没有多少商货可以外输济远。”
“若仅是这一桩,刘公无需烦忧。今年无论多少南货抵境,我部都可全拥。宗国声势大壮,社稷复兴有望,我们这些边荒仆从也是由衷欣喜。刘公若能助我今次,我可向你保证,一旦未来有所需要,我必以族力敬送刘公归国,喜迎王师!”
段兰一脸严肃说道,他这么说,倒不是在欺骗刘群。且不说羯国与他本就有灭族之仇,他们这些辽边胡部本就是依附中国强主而生,如果南国真能痛杀羯国,投靠过去对他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总不能真的为羯国尽忠至死吧?
刘群闻言后则摆手道:“若仅此一点,我又何必劳烦渤海公亲行一遭?单凭你我旧谊,这点小事便不足挂齿。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桩,原本月前我已经传讯马石津,请先输一批物货专济贵部。但就在不久之前,这一批物货却失踪途中,不知被何方掳走……”
“竟有此事?”
段兰闻言后,脸上已是怒不可遏,拍案大喝道:“行凶者何人?可有端倪?”
“我近来也是愁困不已,多方打探,都无确凿消息。渤海公应该也知,马石津监事者温弘祖乃我表兄文太真嫡嗣,晚辈用事于边,本就艰难,我身为长辈,非但无足助事,反而在我眼望之下发生这种恶事,实在羞愧难当。此事未有了结前,我是绝不敢再让晚辈用险,也请渤海公能够体谅……”
段兰听到这里,眉头已是紧紧皱起,思绪也在快速转动。这种私底下的交易,持续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辽西大大小小的势力,因之受惠不少,若哪一方敢私下劫掠而影响到之后交易种种,那绝对是犯了众怒的恶行!
更何况,这一批物货是专供他们段部,那么行凶者动手之际,真的要仔细想想后果如何。他们段部虽然已是灭族劫余,但如今段兰麾下仍然拥众数万,壮卒五六千之巨,仍是辽西屈指可数的势力,并不是谁都有胆量承受他的怒火。
“会不会是辽东慕容奸贼?”
段兰沉吟片刻后,又开口问道。
刘群摇了摇头:“不是慕容,事发辽西,必是此境强梁下手!”
本来段兰还没有别的心思,可是听到刘群否定如此干脆,心中便生了疑。刚刚还说全无讯息,怎么现在如此笃定?
“那必是宇文奸贼了!”
席中另一名少壮拍案而起怒声道,这年轻人乃是段兰的儿子名为段龛,他望着自家父亲恼怒道:“请阿爷允我千数甲兵,我即刻便杀往宇文营舍,追讨我部物货!”
“长辈论事,哪有你小儿插嘴余地,给我坐下!”
段兰心中正烦躁,听到这话又低吼一声呵斥儿子,同时视线则若即若离的瞥向刘群。
身为段部如今的首领,段兰自然不是不喑世事的少年郎,随着刘群表态越发明显,自然也渐渐有所明悟。
他当然不相信晋国真是为了救助他们这些边伧苦民才与他们跨海贸易,肯定是有别的图谋。先让他们这些辽民浅尝商贸利好,又突然切断这一条途径,自然是要敦促他们做些事情。
换言之,晋国在今年这场战事中,彻底锁定了南北对抗的胜势,现在则是抽出精力将要真正干涉辽边了。
只是,晋人想要在辽边营造怎样的局面?又会投入多大的干涉力道?
一时间,段兰思忖诸多,并不急于开口表态。如今南北势力对比,他虽然远在辽边,但也有了一个认识。事实就是,羯国老巢的都城都被打穿,羯主石虎更是不得不被逼迁都,若说仍是北强于南,那真是睁眼说瞎话。
在这样的情况下,立场上偏向于南国,自然也是符合他们东胡利益的。
但事情又没有那么简单,南国虽强,但毕竟还没有真正控土辽边。羯国虽弱,但那是相对晋国,弄死他们还是非常简单的。
眼下刘群代表晋国以断绝商贸威胁,段兰心里是隐有羞恼的,他们段部哪怕落魄了,也绝不是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