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不过一日,宋楼奶奶自是未识内情;然则我等相处多日,鹿大哥话内纰漏,我岂不辨?南下路上,只见他五鹿小王爷同宋楼贵公子促织一般能鸣善斗,无需撩拨,一旦对上,便要胡拉乱扯,打牙配嘴,揶揄对骂个不亦乐乎。怎得倒未觉察,那不着边际、吊儿郎当的小王爷,原是这般古道热肠、任侠使气?就算是我阅人无多不查交态,单就拳脚功夫论,那手难缚鸡的五鹿老,又当是如何不露马脚尾随容欢且不至为其摆脱了去呢?

思及此处,胥留留脑内禁不住将方才五鹿浑面上神色及前后言辞过个两遍。不知怎的,其隐隐暗觉此事或同大欢喜宫有所牵缠,然则苦无实证,推演不得,纯不过自个儿心下莫名其妙的灵机一闪罢了。

当日辰时,胥留留携了行裹,未同五鹿浑离辞,已然跟宋楼卅人一齐外出探寻容欢同五鹿老下落。

午膳方过,室内燥热。况行恭自觉憋闷,加之时时心忧容欢,一时间更觉额如锥剜、胃逆痞满,无奈之下,这便草草告了秦樱一声,自往园内湖上一走,寻些个浓阴凉风。

初一身至,况行恭面颊一侧,已是听着不远处有细微啼哭。稍走近些,其声弥清。

况行恭单手负后,另一掌往身侧飞鱼袋上一压,昂头戴面,已然辨出了目前之人身份。

此一时,闻人战也顾不得旁的,两掌实实在在往颊上一盖,哼哼唧唧,抹泪使气。

况行恭闻那哭声不住,心下越发烦懑,暗退个两步,作势咳了一咳。

倏瞬功夫,闻人战侧颊挑眉,得见来人,倒也不慌,鼻头一缩,狠将涕泪往回收了一收,后则大喇喇提了衣袖胡乱往头面抹个一抹,两目一定,娇声唤了句“况老”。

亏得况行恭两目无华,难见眼目前娇儿美景,这方不至为那天赐美态夺了魂去。正见得身前:微风乍过,吹卷层云;柔肌腻体,妍弱无匹。正和了那一句“云头艳艳开金饼,水面沉沉卧彩虹”。

“你这女娃,在此哭甚?”

闻人战唇角一耷,脖颈低了低,两指往左颊上摩挲片刻,郁郁应道:“从小到大十五载,爹爹纵我,师父宠我,何尝…何尝有人敢对本姑娘恶形恶状,动口动手?”

况行恭一听,颇不解意,尚未启唇相询,又闻闻人战抬声怒道:“我本一片好心,不欲瞧着祝大哥心焦。方才膳后,特往厨下寻了些银丹草,碾碎杵汁,兑上些好茶,想着助他发散清利,解解暑热……哪料得…哪料得他啜个一口,尝出些薄荷味道,不及细问,已是莫名其妙赏了一巴掌与我……”

话音未落,闻人战哼哧哼哧两回,目眶一红,更见委屈。

“当着仆婢,他便那般教我下不得台面,还说…还说我故意害了他去……”稍顿,闻人战口唇一撅,停个片刻,自顾自轻声叹道:“早知道,我便也随了胥姐姐出门便了。总好过留在这儿无依无靠,逆来顺受……”话音未落,闻人战低哼一声,又再引出一阵哭腔,口内絮絮叨叨,磨了牙央求宋楼奶奶代为出头。说到兴起,正待上前扯了况行恭好生倒倒苦水,却见其一个扭头,折身便走。

此一时,况行恭耳内一阵轰鸣,哪儿还听得见闻人战后面又说了甚有的没的?其步速如飞,莫敢耽搁,黑了脸直往秦樱处而去。

晚膳之时,甚是出奇。

偌大席上,竟也只有五鹿浑同秦樱二人,相对坐着,不言不动。

秦樱两目微微一阖,脖颈一偏,脑内漫是午后况行恭同其所言。

“那姓祝的小子,怕是来者不善,水深的很!”

“何以见得?”

况行恭两齿一对,疾将方才园内偶遇闻人战一事同秦樱明言。

“可还记得,之前午宴,那姓祝的吃了些甚?”

秦樱一愣,倏瞬解意。

“那道‘遍地锦装鳖’,凡得食者,谁不称美?”况行恭十指相对,音调渐低,“随你一起恁久,何物当吃,何物不当吃,我又岂会不知?”不待秦樱有应,况行恭已是箭步上前,探手轻扶了秦樱肩胛,眉头一挑,自顾自接道:“依你瞧来,昨夜祠堂外那一出梦行无明,可是有些微…些微仿似……”

“浑似教内一幕幕叹为观止难以逼视之神迹!”秦樱抬掌往况行恭手背上一盖,两目一阖,沉沉纳口长气,“真要如此,怕是你我此时,便是鼎鱼幕燕,剑米危炊。”

一声长叹,魂归当下。秦樱陡地一掀目帘,挑眉正面五鹿浑,眼风细扫,似要将五鹿浑里里外外瞧个通透。

“祝家儿郎,且用菜肴。”

五鹿浑顺着秦樱说话,颔首徐徐,打眼往身前席上一瞧,心内不由得吃吃笑出声来。

“凤穿金衣,一羊四事;鸭肉滋阴清热,羊肉暖中益气。若并食之,一凉一热,正要乱我脾胃,伤我根本。”

“缠花云梦肉,甜香糟水螺;凉上加凉,掉眉落发。”念及此处,再瞧瞧双盘正中,一碟色香俱全的甜荞四喜饺,五鹿浑悠悠一喟,鼻下尤若广漠之风。

“甜荞之类,动风气,动寒气,同这猪肉香螺置于一处,还真是应时应景,同我午时所作那一出鳖肉薄荷之戏,异曲同工。”

五鹿浑三指轻捏玉箸,腕上抖个两抖,作个举棋不定状,眼风瞥到目前正下两菜,细细一瞧,心内又是屏不住一通轻笑。

“生焖香肉,绿豆凉糕;一则温肾助阳,一则清暑润燥,同食之功,倒是跟那鸭羊甚为相类。”

稍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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