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商仍想帮载潋撑着伞,却见载潋连头也不曾回过地转身离开了,王商怔怔望着长街上载潋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感觉如有一物哽咽在喉,想说些什么却也说不出来。

景仁宫的小太监戴恩如方才瞧见王商急匆匆跑出了宫院,以为有什么急事,便也一路疾步地跟了过来,他才到王商跟前,就看见王商一动不动地盯着长街远处愣神,便含着笑探了头过来问道,“谙达这儿瞧什么呢?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吧?”

王商听见身后有人同自己说话,才渐渐将不安的心思安抚下来,转头定了定神对戴恩如笑道,“没什么事儿。”

戴恩如知道这会儿自己主子正和万岁爷谈笑得尽兴,根本没时间来找自己,便同王商玩笑了一句道,“谙达真没事儿吗,怎么眼神都看直了呢?”

王商也不愿意戴恩如多想,便收起了手里的伞来,随着他一同向回走,边走边同他说道,“也没瞧谁,就是刚才醇王府的小格格来了,想求见万岁爷,在宫外头犹豫了半天,最后也没进来。”

戴恩如一心认定前次珍嫔受罚就是因为载潋告密所致,所以一直对载潋没有任何的好感,他本来还指望着瑾嫔的“好方法”真能给载潋些教训,可谁知伤疤还没好载潋就忘了疼,这会儿就又来和珍嫔抢着见皇上了。

戴恩如越想越气,不禁愤愤不平道,“怎么万岁爷一来瞧我们主子她就要来见万岁爷啊?她没进来就是应该的!谙达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心疼起人家格格来了?”

王商只感觉心里头一阵阵发凉,他忽然回想起仍住在养心殿时的载潋,又想了想方才所见的憔悴之人,仿佛早已不是一人,他长叹了口气,叹道,“心疼可轮不到咱奴才们,我只是瞧着她憔悴了不少,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也不像从前爱笑了。”

戴恩如听见王商说载潋憔悴了不少,心中暗喜,嘴上却不敢将话说得太明了,便只隐隐笑道,“她自然该改改性子,凭她原先那性子,是任谁也容忍不了的!更别说是咱万岁爷了!”

王商默然无语,也没再往下说些什么,只将手边的伞收好了,放在景仁宫回廊尽头的角落里,等着皇上出来了再为皇上挡雨。

他抬头瞧了瞧景仁宫琉璃瓦的金顶上围绕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天空阴沉得厉害,此刻又渐渐起风了,更吹得让他感觉心底发凉,他站定了脚步,理了理身前的衣裳,只对戴恩如淡淡道了句,“咱进去吧,别让主子找不着人。”

载潋顺着宫里的长街向回走,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风渐渐大了,卷着长街上落着的沙尘和落叶直往她脸上扑,风沙将载潋的眼睛迷了,她也顾不得去用手擦,她回想起方才阳光下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的皇上,和正翩翩起舞的珍嫔,就感觉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可越心痛越委屈,想到最后却也都释怀了。

疾风卷着空气中的尘埃穿过狭长的长街,扑在载潋的衣裳上,立时将她的衣裳染得灰突突的,她却像是个没有知觉的人儿,一路麻木不仁地向回走。

雨前的风呼啸了许久,空气中酝酿着一场即将倾盆大雨,却迟迟不见雨滴落下来,正如载潋憋闷在胸中的情绪,无论多久都难以爆发。

载潋眼见着就要走出神武门,忽然感觉身边的风骤然小了,她以为是风停了,正抬头去看,就瞧见头顶上举过一把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伞来。

载潋惊得猛然回身去看,就听见载泽朗朗笑着的声音传来,“潋儿今儿怎么一个人进宫?连个随从的人都没有。”

载潋回身给载泽略福了福身,载泽一只手为她撑着伞,另一只手忙将她扶起来,笑道,“瞧瞧这人儿憔悴的,还拘什么礼。”

载潋抬起头来对载泽笑了笑,同他并肩一路向回走,轻声道,“皇上传召,府里人只能在宫外等了,我也用不着他们总跟着…”

载潋轻声笑了笑,抬眼瞧见一片落叶贴在了载泽额头上,便垫着脚替他捻下去了,轻笑着问道,“怎么,泽公今儿进宫请安吗?”

其实载泽仍不到进宫来请安的日子,他只是听闻皇上夜间急传载潋进宫,到次日清晨仍未出宫,便担心载潋的近况,所以想进宫来听听消息。

载泽却不能如实对载潋说,听到载潋问起来,只能笑道,“前几日忙着四处找你,也没能来给皇太后皇上请安,我今日进宫就是特意来请安的。”

载潋听到载泽说一直在四处找自己,心里一时感动得紧,她想起自己有苦难言的苦衷,更觉得委屈,才出宫门就忍不住掉眼泪,载泽以为是自己惹了载潋伤心,颇有些手足无措道,“潋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载潋一边擦眼泪一边忙着摇头,等将眼泪擦干了,才抬起头来对着载泽笑,“不碍事儿的泽公!我就是有点儿累了,回去休息会儿就好了。”

载泽看到载潋额头上那道令他无比心疼的伤口,忽扬高了声音问道,“我问你,究竟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载潋也无比想把心里的委屈都诉说清楚,可一想到载振以皇上要挟自己的时候,载潋就瞬时没了勇气。她怕极了皇上会被太后为难。

载潋知道载泽与载振私交甚密,二人也向来没有矛盾,便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惹得他们二人心生嫌隙。

载潋此时也笑不出来了,她黯然地垂着眼眸,此时才感觉风里夹杂着的细碎雨滴落在自己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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