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往下就是黄泉,也不知道梅三娘用的什么办法,一路上两人经过无数鬼差也没人发现他们两个是生魂,一直到黄泉路的最前头。正值彼岸花的花期,满眼刺目的鲜红。

花海一眼望不到头,边界站着一个毫不起眼的老和尚,正扫着地。

“喏,那个就是守着彼岸花海的扫地僧。”梅三娘双手环胸,停在了彼岸花海外围,似乎心有余悸,不敢再往前一步,“你别看他笑眯眯的,一言不合就要拿扫把抽你,你小心点。”

那老和尚衣衫破旧,一身百衲衣打了七八个补丁,袍角还被踩得稀烂。手上拿着一把足人高的扫把,地上很干净,连落下的花瓣都没有,没人知道他在扫些什么,老和尚扫得非常仔细,直到陈安心停在他脚边,他才抬起头,脸上笑眯眯地问:“年轻人,这里可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你来做什么?”

陈安心直接道:“cǎi_huā,救人。”

老和尚眼睛一眯,十几步外的梅三娘看见他这个表情心里一突,刚要提醒小心,那老和尚却忽然说:“你六根清净,很好。”

“随我来吧。”

梅三娘听了下巴都要掉在地上。身上被老和尚打出来的暗伤还在隐隐作痛,凭什么青年说了四个字就放他进去?

老和尚脚步不停,两人一步步往花海中心靠拢,梅三娘忌惮老和尚不敢靠近,只能在陈安心身后拼命张嘴做口型:我们说好的,记得帮我也拿一朵!做人不能不讲道义的!

青年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又扭头看向前面。老和尚步子迈的小,但一步下去人已经走出十几米,陈安心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跟上,一直到了花海中央,老和尚才停下。

彼岸花海茂盛密集,中间却空出一块不大不小的圆,里面只种了一朵彼岸花,不如其他花骨朵大,也不如其他鲜艳,但却是唯一一朵开得正盛的花。

花旁边坐了一个小女孩,穿着黑色的巫女袍子,周围漂浮了一圈红纹白底的符纸,旁边放了一盏燃着的白色烛台。黑色的头发披散在地上,齐刘海下是一双无神的血红色眼珠,左眼冒着火光。

看到老和尚,小女孩声音平静道:“你来啦。”

她偏头看向陈安心,鼻翼嗅了嗅,语气眷恋道:“你身上有花鸟卷姐姐的味道。”

陈安心忽然想到之前梅三娘说的,花鸟卷三千年前亲手种下,一千年前被雷劈完以后化了形的彼岸花。

和尚口呼了一声佛号,道:“年轻人,我既然已经把你带到,便先回去了。”说完,眸色深沉地看了一眼陈安心,终是不忍提醒了一句,“你别忘了,阳间还有人在等你。”

说完提起扫把,几步消失在了花海中央。

彼岸花拍了拍衣服上的皱褶,从地上站了起来,声音稚嫩:“你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陈安心跟着小女孩穿过花海,黄泉河畔对岸孤魂野鬼遍地哀嚎,彼岸花手里举着烛台,最后停在一朵花前,蹲了下来:“这一朵马上就要开了。”

陈安心便也停下,跟彼岸花耐心地在河畔等着。片刻后,彼岸花忽然抬头:“你是跟梅三娘来的吗?”

陈安心:“嗯。”

彼岸花又说:“她也想要花,但是我不能给她。”她蹲在地上,兀自道,“其实三娘很可怜。”

地府太大,鬼魂太多,能说话的人又太少,彼岸花天天看着河畔人来人往的各种故事却没有人分享,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生魂,她也不管对方是否感兴趣,倾诉似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三娘到现在都不肯投胎?”

陈安心顺着问:“为什么?”

彼岸花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河畔对岸道:“我看到,她生前是个歌妓,遇见了一个书生,为了给他凑齐盘缠进京赶考,把自己赎身的钱都给了出去。后来书生金榜题名,娶了翰林学士家的小姐,怕跟她的私情败露,就把三娘活生生烧死了。”

说完后,她又看向青年:“你想不想知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什么?”

陈安心愣了一下,然后出乎彼岸花意料地,摇了摇头。

彼岸花歪了歪脖子:“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两人说话间,守着的那朵花忽然爆出耀目红光,一股令人身心沉醉的奇怪香气发散开来,彼岸花果断地掐断花径,然后从袖袍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把花放了进去,递给青年:“既然是花鸟卷姐姐要的,我就不收你的报酬了。给你。”

陈安心接过:“谢谢。”

“不客气。”彼岸花摇头,“我送你出花海吧,你一个人容易迷路。”

陈安心看着小女孩无神的眸子,皱了皱眉,还是道了声谢,跟在她身后往外走。

花海外面,老和尚站在那里。看见两人出来以后表情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变得严肃起来。

就在陈安心即将离开花海的时候,彼岸花叫住了她:“你等一下。”

青年停住脚步,转身看过:“梅三娘要的,我不能送她,但是我可以先借给她。”

说着她从头上摘下了那朵戴在后脑勺的彼岸花,这次没有装在木盒里,而是拿着花径直接递给陈安心,然后在陈安心手指触碰到花径的时候,忽然说:“地府太无聊了,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话音一落,彼岸花周身红光闪烁,那双无神的眼睛开始聚焦,眸子变成了深沉的血红色,带着要把人拉入深渊的魅惑。似乎受到感染,青年黑色的瞳孔也开始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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